行至深处,雪女只觉这竹林寂静的太过异常,她上次来此至少还有不少鸟雀啼鸣,如今却是连轻风都不曾飘过。
雪女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唇角血液已然干涸,她随意的用袖口擦拭了几下,挺直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无事。
竹林深处林立两间竹屋,颇有一种山间清修之状,见到这竹屋第一眼,雪女便想起那日遇到的老妇人,想来这便是她的居所了罢。她记得自己团扇还在那妇人手中,念及此,雪女眼神骤然凌冽,当时那老婆婆口中呢喃着的姑娘,莫不就是妙南?
这番想着,她便激动了起来,方才进入竹林后她便想探寻妙南所在何处,可是一直无所获,或许妙南此刻便在这里也说不定呢!
外围是篱笆围成的小院子,一些应季的蔬菜在院中欢快摇动着稚嫩的身躯,带着一丝水流声的石井旁除了一张木头做的小方桌外便再无其它,简单幽静,这小院有一种令人身心放松的奇妙力量。
雪女不由放慢了脚步,身上原本因为受伤的那些酸痛仿佛跟着井下水流一样浸入地底,消失不见。原本灰败的天空渐渐明朗了起来,从外圈飞过来的一群鸟雀也在上方不停喧闹着,似乎是在呼唤这院子主人一般。
她慢慢推开正厅房门,眼底光芒也不由温柔了几分,可便是在触及屋中情景那刻,雪女眸中光芒尽数散去,像是被无情打碎的水晶一般,有些惶恐。
正厅被装扮的简单整洁,如院中那般令人舒心,唯一刺眼的便是躺在中间的妇人,地上血迹已然干涸,瞪大的双眼彰显着她离世前的震惊。雪女对老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捡起地上团扇,满面柔光地要将其带回的慈祥婆婆上面,却不想创建了这一番令人舒心场景的主人此刻竟是死不瞑目。
雪女环顾四周,一边期盼着能看到妙南的身影,一边又害怕看到妙南与这老人一般躺在地上。内心的矛盾让她浑身止不住颤栗,这房里房外并无打斗痕迹,她能看出来老人是为仙法所杀,只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妙南不要出事。
她蹲在老人面前,用手轻轻将老人那双皱巴的双眼合上,周围早就没有了老人的气息,想来应是已经转世而去了。
雪女将这几间竹屋全都看遍,除了一些生活常用之物便再无其他,只是老人隔壁房间明显布置的与其他不同,倒是与城中妙龄小姐们的闺房颇有几分相似。她在屋中床前坐下,眯眼用手感受着被暖阳洒下的被褥,是熟悉的气息,此处住的应是妙南无疑,忽然雪女倏尔猛睁开双眼,她那团扇并未在这竹屋处。
念及此处,雪女激动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她能感受到妙南气息,妙南又怎能感受不到她呢?想必妙南应该早已知晓这团扇真正的主人便是雪女了。
这般想着,雪女手中立马凝出几片雪花,顺着半开的房门飞了出去,雪女紧跟着这些雪花的方向走去。
她是感受不到妙南气息的,但那团扇终归是出自她之手,或许顺着团扇便能寻到妙南。
还未来得及高兴,雪女便随着这些雪花的指引来到离竹屋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许多粗壮的竹子零碎的散落在地,一些竹叶顺着微风从地上飘起,飞舞了一番后又落回地上,显得孤寂萧索,叶子上的鲜红明确表示着方才这边的经历。
雪女呆呆的望着跪坐在地上的人,原本的白袍被血染成红色,衬的他袍子上的红梅越发夺目。他双手环在半空,似是怀中本该躺着一个于他而言非常重要之人,雪女找寻的蒲扇安静的躺在男子脚边,一尘不染,与这边场景格格不入。
“妙南在何处?”雪女试探性的走近男子,小声问道,口中发出之音不自觉的带了些许胆怯,心头那股不知名的担忧也是更加浓烈。
跪在那处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妙南一同回雪山的祺梅。他已不知在这处跪了多久,原本空洞无力的双眼被雪女的声音唤回了一点光芒,干裂的唇角不停翻动着,却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祺梅紧闭眼眸,双手抱头,直接跪倒在地,似是这样他便可以藏在这地底不见世间昏暗一般。见祺梅这般模样,雪女也已然猜到结果,只是未听他亲口诉说,便还固执地想要坚持一番,脚步却是止不住后退,欲远离这片乱地。
“不……不可能的,妙南为蓝凰……她……她不可能……”
一直静默的祺梅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抬头望天,不似之前昏暗,却是万里无云,祺梅也不管这天空如何,只是想借着天空看向他想看之人。
“我该快些的,我该快些的……”祺梅口中一直呢喃着这句话,说着说着眼眸便湿润了起来,几滴清泪顺着脸颊划过他的脖颈,又渗进衣料中去。
雪女双手紧攥,之前在竹林外隐约瞥见一抹白色身影,如今看见祺梅,便是了然,他可不就是降雨助她脱困之人。
而他口中呢喃的‘快些’,也不妨有被她拖累之嫌,这番想着雪女不由勾起唇角,脸上却是未见笑意。她有些迷茫,眼前此景与她而言如此的不真实,凤凰一族本就是上古血脉,哪怕妙南是为蓝凰,于这三界中也是可以横着走的,怎会就这样离去了。
雪女只觉得这事万般复杂,而她不过是钦瑜丢落在棋盘中一个懵懂无知的棋子,无论她如何挣扎,该走的路还是掌握在控棋人手中,她还是从未真正认识过这外面的世界。
她伸手将团扇收回,扇面上多了一只小金凰靠在蓝凰身上,画面极度温馨,雪女看的不由笑了,妙南腹中还未来得及见这世间光景的孩子原来是只金凰。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意识到,妙南是真的不在了,一滴泪液滴落在团扇上,恰巧便落在蓝凰眼眸之处,继而湿了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