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裴俛的院子中,言繁瀚嫌弃的瞥了言丹吕一眼,“先去将你身上这恶心的脂粉味给洗了。”
言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她没有涂胭脂水粉的习惯,也就今日与裴灼一起待的时间久了,染了些她的味道。言丹吕撇嘴,心想着言繁瀚这家伙事还真多,但还是老实地请轻柔帮她准备洗浴的东西了。
裴俛回到将军府后,除了老夫人安排过来的轻柔近身伺候,院中便无其他人了。裴俛自己不提安排下人,薛礼更加是不会管他,老夫人毕竟不管府中事多年,也就只能安插个轻柔了。
言繁瀚正在早前便安排好的房间中调配草药,有几味药材他在这儿医馆没有买到,只能试着用其他药材代替,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裴俛进门便是一阵药香扑鼻而来,深吸了一口,转而看见言繁瀚脸色有些发白,皱眉盯着桌上的药出神。他轻咳一声,走到言繁瀚面前,神情有些慌乱。
“方才我去了母亲那边,实在是疑惑,便请母亲指点一二。”裴俛低头,有些不敢看言繁瀚,“母亲将当年之事都告知与我,还有丹吕这病因……”
“以往之事可不必再提,父亲也从未怪过任何人,广瑜兄也不用替母内疚。”言繁瀚眸光幽深,盯得裴俛更是慌乱,“裴灼乃广瑜兄胞姐,想来对那时之事也是有记忆的,我与父亲此生惟愿家姐安宁。”
言繁瀚可以看出裴俛是当真觉得愧疚,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所谓的愧疚能持续多久。言归皆曾与他说过,裴灼儿时是极喜欢言丹吕的,多年不见,依旧是那个裴灼,存的心思却是不一样了。
“你们既然在我这里,即使丹吕身上秘密被发现,广瑜也定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姐弟周全。”
言繁瀚闻言浅笑,“这京城乃是非之地,不适合我们,过了十五也该是回去了。”
“如此着急?”裴俛有些惊讶,又笑着点头,“也是,这世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那承影剑,你们是该回去的。”
房中陷入一片沉寂,又过了良久,裴俛问道,“丹吕身上……便是无解了吗?”
李恩跟他说,当年言胜君身份暴露时,曾在家中被偷袭,言丹吕才两岁孩童竟被人拿剑生生地刺穿整个心口。本该是当场气绝,许是上天垂怜,那日刚好是十五。
言胜君用自己心头血将承影剑包裹,黑色的影子变成荧绿石状被引入言丹吕体内,当承影原石溶于言丹吕血脉之后,言胜君也因耗血过多而奄奄一息。言归皆抱着言繁瀚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已然没了生机的言胜君还有一旁放声大哭的言丹吕。
李恩夫妻二人将外面人处理掉后也是赶了过来,裴灼一直在旁边站着,方才言胜君取血引剑时裴灼看的一清二楚,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双腿都在打颤。
言胜君用命换了言丹吕一线生机,而承影每逢月圆十五便要现世,如今融在她心口,言丹吕自是每月受这承影冲破之苦。
“倒是有一个……”
言繁瀚想起这个也是苦恼异常,研究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只能抑制,怎么都找不到其他的治疗之法。他不是没想过用那个法子,可言归皆极力制止,想起言归皆当时那无助茫然地求着自己莫要使用此法时的样子,言繁瀚更是心中堵塞。
裴俛还欲说些什么,轻柔突然闯了进来,神色紧张,“少爷,丹吕姑娘不见了。”
两人俱是一惊,盯着轻柔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柔泪眼婆娑,身子止不住颤栗,“方才丹吕姑娘洗浴时不愿让奴婢伺候,奴婢便在门口守着。见姑娘迟迟未出,便唤了几声,姑娘也未应答,奴婢怕出事,这才进去,却发现房中并无姑娘身影,只有这珠钗掉落在地。”
言繁瀚拿起轻柔手上珠钗,牙关紧闭,“马上入夜了,她自己断是不会乱跑的。”
裴俛也是盯着那珠钗出神,瞳孔涣散,竟是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以前他不晓得事情始末,如今知晓承影便在言丹吕身上,自是明白十五这日于言丹吕有多危险。
轻柔依旧低着头,眼睛却不自觉上瞟,这便是裴俛在睡梦中都会唤的姑娘,即使毫无背景,还是会被捧在手心中。而她,出生便是奴籍,若非姿色尚好,能有幸做裴俛的通房,恐怕哪日她死在某个角落都不会有人发现。言丹吕却只是刚失踪,这两人便心急如焚,轻柔不觉在心中自嘲一笑,人之贵贱是刻在骨子里的啊。
言丹吕睫毛轻颤,想努力睁开双眼,却如何都使不上力。
“她是在将军府失踪的,薛礼如今又是掌管将军府之人,裴俛便去薛礼院中大闹了一场。”一道轻灵的声音在房中想起,言丹吕从她话语中听出,这女子话中的‘她’指的便是自己,“我已命人将言归皆在京城的消息散播出去,现在他恐怕也是自顾不暇。”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准备沐浴,而后便觉得头晕,倒下时看到了轻柔进来的身影。她这是被轻柔给算计了,只是这女子捉她作何?
“呵,我这弟弟,往日里甚是沉稳,如今却是为这个妹妹失了理智啊。”
略带嘲讽的声音传入言丹吕耳中时她便心头一惊,这声音是裴灼的!
“今日是我欠叶小姐一个人情,没想到叶小姐的手都能伸到广瑜身边了。”
叶岱却是一笑,“裴俛乃我未婚夫婿,多年未见,自是要探查一番的。”
在裴俛回来之前叶岱便往将军府送了几个下人,毕竟对外她是因为裴俛而不愿说亲的。裴俛回来后,身边只轻柔一个伺候丫头,叶岱也只是让人敲打一番,顺便许了个姨娘之位,这轻柔便将心都捧出来给她了。
今日洪华郡主府上,叶岱本欲与裴灼亲近一番,无意中发现她竟是想在晚间宴席结束后劫持言丹吕,叶岱也是听说了言丹吕在裴俛心中的分量,日后若与裴俛成婚,她自是容不得言丹吕的,如此便顺水推舟了下。至于有关言氏一族那无稽的传说,她并不相信。
裴灼冷笑了几声,叶岱的心思她大概也能猜出,也不再与叶岱周旋,俯身温柔的用手抚摸着言丹吕的脸颊。
“妹妹莫要怪姐姐,姐姐是真的喜欢妹妹。你身上的自由气息是我儿时丢掉后如何都找不回来的,若不曾来这京城,姐姐许是能与妹妹一同做对快乐的江湖侠女。”
叶岱见裴灼不欲与她说话,便起身离开,这处院子是裴灼前几日用街边一个乞丐的名义置办的,想来一时半会儿裴俛也是查不到的。
“言叔叔武艺高强,定然是能躲过那些追捕他的人的。”早在思思将她扑倒时,裴灼便看到隐在暗处的言归皆,虽然只是一撇,裴灼还是能确定那就是言归皆,“姐姐也是被逼无奈,若非逼不得已,我并不想伤你们。原本我已经放弃希望的,是你的到来让我又重新有了盼头……”
“去他的被逼无奈,打着这个幌子去伤害别人,还要装圣母,没有任何人拿刀夹在你脖子上逼你这样做。”
门外冷冽的男生响起,裴灼听到此语也没有气恼,笑着对床上紧闭双眼的言丹吕说,“终于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