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蝉鸣依旧连绵不绝,菜花里多了些弯腰耕种的农夫,在桐木红色特异的枝叶间隐约可见。
萧怜儿已经不跟酒鬼缠斗,酒鬼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收尾。
萧怜儿继续打坐休息,将自己的内息调整至巅峰。
酒鬼则是拿出了酒壶,把脸往车窗外的阳关位置贴近了些,看他微微摩挲的样子,阳光在酒鬼眼里就像一个赤裸的姑娘,他正在赤裸姑娘身上滑蹭,表现得十分油腻。
桃子也已经睡醒了,揉了揉眼睛,从苏折的怀里挣脱出来,很自然地靠在了一边,拉着苏折的袖子,头枕在了苏折的肩膀上。
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养成的习惯一样,苏折还特意将自己的肩膀微微倾斜,方便桃子能够够得着。
一切看起来都是十分自然,就像是水到渠成,鱼儿跃进了水里一样。
萧怜儿抬起了头看了两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却是什么也没说。
酒鬼倒是看到了萧怜儿眼中的异芒,啧啧了两声。
萧怜儿立马瞪了一眼酒鬼,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你要敢乱说话我就把你胡子拔光的意思。
酒鬼立马重重咳嗽了两声。
“桃子。”
桃子抬起了头望着苏折,鼻子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嗯,是第二声,表示疑问。
“我们哪来的银子买马车。”
“苏折哥哥,是白七哥哥帮我们买的。”
“白兄?”
“对啊,他此时就在外面赶车。”
苏折微微一笑,想起了萧怜儿说的她爬了八阶的天梯,所以是天才,而且是顶尖的天才,就算是这样的天才用了一年也只是陆游。不知道白七算是什么样的天才了。
应该是那种妖孽般的天才吧,想来在兵家他的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想到这么一个天才居然做了自己的马车夫,苏折就有些莫名的开心。
“苏折哥哥,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你不懂。”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惺惺相惜的人,都不会怎么犯错,而其中有一个人因为另外一人犯了些错误,另外一人并不会怪罪他,反而会觉得很可爱。
苏折的情绪就是这般,别人不懂。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苏折望向了窗外,马车颠簸,一片片半人高的菜花掩盖了整片田垄,像是一张巨大的金黄色毛毯,除了黄色的菜花之外还有橙红色的桐木栽种在了道路两旁,树荫斑驳,夹杂着三叶草般橙红的树叶在道路两旁规矩地排好了队伍。
“爷爷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走到了百里风廊的边缘。”桃子抬起头望着苏折。
“这时候我们应该是走出了百里风廊,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我们此时应该位于落风镇到百舸城的官道上,这条官道平时是走商的,许多别镇的商队有时也会往这边过百舸城去,也就只有朝廷编制的官道,两旁才有这么健壮且规则的桐木。”萧怜儿打断了桃子的话,缓缓解释说道。
桃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开心地点了点头,“萧姐姐说的是哩。”对于幼小的桃子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呆在苏折身边更让人开心。
酒鬼听懂了萧怜儿争风吃醋的意思,不禁又咳嗽了一声。
苏折也是不懂这些花花肠子,想了想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啦。”萧怜儿摇了摇头,“跟头猪一样能睡。”
“可怜我家小丫头咯,一直守在身边寸步不离。”酒鬼大口灌了口酒调侃道。
桃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羞涩的笑了一笑。
“怜儿......你之后打算去往何处?”
萧怜儿听到怜儿二字的时候,心中暗喜,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地回道:“本姑娘浪迹天涯也,走到哪便停到哪,没有什么固定的去处。”
“你伤还没好,要不,怜儿你先跟着我们......”
苏折的话还没说完,萧怜儿立马打断道:“好啊,那本姑娘就不推迟了,刚好本姑娘也想去大周王朝的著名大城百舸看看。看看悬挂在百舸城头的百舸长河是个什么模样。”
苏折看着萧怜儿狡黠的模样,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没错。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折靠着桐木制成的马车门,轻轻拉开了车门的缝隙,对着马车外正在酣畅淋漓挥鞭的白七问道:“白兄,你是要去哪?”
“巧勒,我这趟就是要去百舸。”
“甘愿做车夫?”
“前人在先,后人在后,理所当然。”白七洒脱的笑了笑。
这个大陆上可没人能够让白七驾车,坐在苏折身边的酒鬼成一当然除外,也许很多年后,这段故事也会是一段佳话。
苏折笑了笑,将身子挪了挪缩回来,身上依旧是感受到一阵阵的疲惫,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比在百里风廊时好上了很多。
“百舸长河是什么?”桃子突然抓住了那关键的地方。
“百舸长河是挂在百舸城头的一条漂浮的长河,这条长河雕刻进了百舸城,在百舸城三个字下,形状呈一字形,酷似河流,所以被百舸城的百姓称为百舸长河。”
“既然是河,为什么会被挂在城墙上?”
“因为这条河,是用各式各样的兵器和物件组成的。”
“啊?”
“百舸城主是大周王朝最强的三城主之首,被誉为独钓寒江一乃翁。”
“那个老小子是有点本事。”酒鬼啧啧道。
“可是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在哪,偏偏阴阳家的人给了城主一个兵器谱天下第三的评价,这就引发了红尘界外的腥风血雨,为了名为了利许多人来挑战城主,城主当然不能一直这么被欺负,所以他将挑战失败的人最贵重的东西留下,挂在了城墙之上,这才组成了这一百舸长流。”萧怜儿继续接着苏折的话道。
苏折听到了天下第三的时候,便瞥了一眼酒鬼,想到了兵器谱道:“师父,你是不是排行第五。”
“放屁,老子可是天下第一,那阴阳家的小子一点也不靠谱。”
“壶中剑在兵器谱上就是第五,比寒江勾还低了两名!”萧怜儿不屑的说道。
“不对不对!这兵器谱就是错的,若是对的,这大陆上角角落落那么多隐世高手,它岂能全算进去。”
“那老酒鬼你的排名只会往后稍,不可能往前挪,更不可能说你是那天下第一第二了。”
“......”
酒鬼被这一番话气的胡子倒竖,眼睛圆睁,暗自示意萧怜儿别说下去了,给他留些面子。
萧怜儿无视了酒鬼的暗示,但也闭上了嘴巴。
因为马车的轱辘声渐渐变小,马车的晃动幅度也逐渐变小,马蹄声慢慢的从跑变成了原地踏步。
也因为此时白七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有朋友拦住了我们的路。”
苏折心中微微一动,疑惑道:“谁的朋友?”
“来人说是成一前辈的朋友。”白七打开了车厢厢门的一角,探头说道。
苏折望向了酒鬼,酒鬼一脸悠闲自在地说道:“师父受伤了,很重的伤,一时半会可好不了,这架我是不打了,徒儿代劳。”
“师父,他是你的老朋友?”
“是小朋友。”
“那老的呢。”
“老的基本都不敢再来了,真正在红尘里行走的也就那几个不安分的,他们该死的早死了,倒是有一些不要脸的家伙,自己不好出手,就只能找些小的来找找我的晦气。”
“那我看看。”
“打不过就别上车了,我没这么丢脸的徒弟。”酒鬼脸色一正,身子一正,似乎非常严肃地说道。但就这么一个动作,酒鬼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苏折哥哥,我跟你去。”桃子拉着苏折的袖子道。
“我也去看看,说好本姑娘罩着你的。”萧怜儿不甘示弱,赶紧说道。
苏折笑了笑,打开车厢门,看了一眼车厢外的阳光景色,橙红色的桐木在风中簌簌作响,蝉鸣不断,金黄色的田垄将自己的色泽反射在了官道之上,官道上铺满了橙红色的树叶,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红色地毯。他暗自感慨了一句大周的风光,真是好美。
然后苏折就看到了站在官道上,拦住苏折马车的人。
一身青衫,手握一柄长刀,面相普通,整个人气息内敛。他站在了桐木的树叶堆里,桐木的树叶微微浮动,竟然在这个人身边形成一片空旷的地带。
苏折缓缓地走下了马车,在这个过程中,他仔细地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看见了自己脑海中的那柄小剑,在剑尖的位置已经稍显凝实,一缕灰色的气息围绕着小剑翻腾。
感受到了身体里充斥的意,苏折确保自己能够战斗。
“是个红尘客,应该是陆游境。”白七背着木匣子,牵着马绳,提醒道。他就这样靠着马车的一块车厢壁上,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苏折点了点头。
“苏乞丐,你还是个凡人,你行不行?”萧怜儿脸色一沉,盯着来者,问道。
“不知道。”
“要不让我来吧,别受伤了。”萧怜儿沉声道。
“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哟。”酒鬼的声音从车厢内飘出。
“你说什么东西,老酒鬼!”萧怜儿对着车厢怒吼道。
“我来吧。”苏折脸色一正,眼睛中迸发出一股亮光,一股很强的战意爬上了苏折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