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
苏折眉头紧皱，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风暴，心里一沉。
他没有想到这片沙漠的风暴会如此奇异，刚刚还远在天边，可是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身前。
萧怜儿看着已经近前的沙暴，脸色苍白，可是他现在依旧没有活动的力气。
苏折从绿洲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
萧怜儿立马慌了，指着苏折说道：“苏乞丐，你要是敢抛下本小姐，本小姐就......就......”
“我只是看看有没有别的藏身之处。”苏折无奈道。
苏折看到风暴的中间，有一颗生长于沙漠的植物被卷进了风暴中心，只是一瞬间，这颗植物就被撕的粉碎。
苏折瞳孔一缩，这风暴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苏乞丐，有办法吗？”
苏折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萧怜儿声音有些凄凉地说道。
苏折没有回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朝他们袭来的风暴。
天空漆黑一片，像一块墨色的黑布倒扣下来。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黄沙漫天，像是一片片金黄色刀片，形成了一阵庞大的刀片雨，可以撕碎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沙尘暴就来到了苏折他们的身前。
呼啸声十分巨大。
漫天黄沙看的让人喘不过气。
苏折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沙尘暴。
萧怜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漫天的黄沙就将苏折二人淹没。
萧怜儿皱了皱眉头，耳边都是狂风呼啸声，但是她身上却没有一丝的痛楚，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黄沙。
她不禁睁开了眼睛，只见奇异的一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黄沙像是一道浩瀚的长河，苏折二人所在的绿洲像是一块伫立于长河之上的巨石，黄沙长河遇见这块绿洲，竟然奇迹般地分开。
苏折望着头上的黄沙，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黄沙里的各种植物残骸，甚至还有人骨的碎片。他们所在的绿洲此时就像是一个鸡蛋，鸡蛋壳就是滚滚而来的黄沙风暴。
“还好还好，本小姐差点就在这交代了！”萧怜儿松了口气，说道。
看着这恢弘的沙暴，苏折也是心有余悸。
他想到了那天天上盛开的十一瓣莲杀，蓝色巨大的莲花又跟这沙暴的力量相差多少。
苏折又想到了酒鬼，想到了桃子。
酒鬼他还好吗，听说之前离开蓝树村的时候他就跟别人交手了。
那时候他咳嗽是因为他受伤了吧。
桃子呢，桃子现在会在哪，她是一个人吗，还是跟白七一起。
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助，就像是在那个道士面前，那个麻衣老者面前，那个刀疤老者面前，他都像是一只很小很小的蝼蚁，毫不起眼，甚至毫无作用。
苏折收回了飘向远方的思绪，对着萧怜儿说道：“我们短时间应该出不去了。这沙尘暴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萧怜儿点了点头。
苏折来到萧怜儿身前，突然弯腰抱拳道：“萧姑娘，我想开灵成红尘客。可否请教如何入道。”
萧怜儿望着苏折，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解地问道：“天河州每个地方都会有开灵的仪式，儒家推崇有教无类，就算是最小的村子都可以开灵，难道你没有开过灵？”
苏折想起了蓝树村的日子，摇了摇头。
他唯一的一次开灵机会让给了桃子，但就算是桃子也没有进行开灵。
萧怜儿沉吟了一会道：“开灵是借用墨家的器扩大你对灵力和大道的感知，通过你自身的资质和悟性，找到你最亲和的大道，然后以这个大道的规则进行入道。”
“通常开灵入道时会有大道显化为某项事物。像我开灵时，大道化作九层通天梯，我攀登了八层，若是能攀登九层，就为前无古人的资质。我听说有人开灵时显化九层妖塔，爬的越高代表资质越高。”
“那萧姑娘怎么还没有白兄强。”苏折突然打断了萧怜儿的话问道。
萧怜儿一脸羞怒道：“那还不是我出红尘的时间短！十二岁才能开灵，我如今也不过十三！”
“那白兄看起来也不大。”
“你还想不想开灵？”
“想。”苏折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除了用器开灵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开灵。”萧怜儿语气一转，似乎有些犹豫。
“什么方法。”
苏折问出这句话后，萧怜儿沉默了起来。
苏折愣了愣，再次抱拳道：“如果是不方便告知，苏某也不会强求。”
萧怜儿看着四周的环境，脑海里浮现出了苏折挡在她身前的画面。
苏折救了她两次。
萧怜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我们家的口诀可以帮人开灵。这段口诀是我们家的不传之秘，也是我们家的立家之本，你能做到不外传吗。”
苏折点头道：“若是萧姑娘愿意说，我绝不会外传。”
“我可以相信你吗？”
“言出必行。”
“好！那我把这段口诀传授给你。”
萧怜儿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用了一种什么方法，使得苏折耳边的风啸声渐渐隐去，使得他的心神逐渐宁静。
苏折此刻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有一段口诀慢慢的浮现出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萧怜儿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苏折。“你若是准备好了，就可以默念这道口诀，若是悟性不错，念半柱香时间就会有大道感应。”
苏折点了点头，开始默念这句口诀。
仅仅只是念了一次，苏折就双眼茫然，像是丢失了魂魄。
这个时候，苏折的脑海里并不平静，这道口诀散发着金光，深深印刻在了苏折的灵魂内，一阵阵朗诵的声音仿若是从天外传来，念诵着这一句口诀。一股玄奥而又神秘的气息从苏折身上散发出来。
突然间苏折听到了风声，听到雨声，听到了学宫的读书声，听到了敲击木鱼的声音，听到了来自遥远地方的钟声，听到了中年妇女争吵声、老人病痛呻吟声、婴孩坠地呱呱声。许许多多的声音掺杂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声音回荡在苏折的脑海里。
“何为道？”
萧怜儿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气力，脸色苍白的她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这一次受伤对于她来说是真的很致命。
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闯荡，若是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她身上带了不少的疗伤丹药，都是救命的东西。
她看了看漫天黄沙，也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泓清泉。
能在这么恶劣的地方有这么个绿洲，看来这里也不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杂乱的声音从萧怜儿身后传来。
“糟了，忘记跟他说开灵的忌讳！”萧怜儿脸色一变，看着眼前坐在地上的苏折，一阵阵念经声从他的体内传出。“众生相！红尘灾劫！这若是迷失在众生的声音里，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萧怜儿此时有点傻眼，她也没有想到就只是简单的开灵会引发这一红尘灾劫。
红尘灾劫，顾名思义是凡人渡过红尘时会出现的灾劫。
一般来说正常人第一次开灵都不会遇见红尘灾劫，除非是资质和悟性差到不行，感受不到任何一条大道的亲和，会被大道所排斥，才有可能降下灾劫。
大道认为是异端。
而这些灾劫中，众生相最为致命，它能引发众生的声音，用众生的力量降劫，让渡劫的人迷失在这股神秘的力量之下，永生轮回。
“怎么可能，就算是一般的凡人也能够开灵啊！哪怕不能开灵也只是会损失一点精气神！怎么会这样！”萧怜儿有些着急。
这红尘灾劫还是她在家族古籍中见过一次，听闻近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一次，没想到这一次出现就被萧怜儿遇见。
苏折此时并不好受，许多大道的气息灌进了他的灵魂，但是这些气息杂乱无章，让苏折险些失去了心神。
恍惚间他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种种，成百上千人同时向苏折询问一个问题：“何为道？”
苏折答不上来，陷入了思索。
一个声音在苏折耳朵边响起：“若是你心爱的人爱着别人，你愿意遍体鳞伤继续爱他还是选择放手？”
“若是你师父有一天要杀了桃子，你是帮你师父还是帮桃子？”
“若是有人救了你一命，可他是魔教中人，你愿意成魔，还是反目成仇？”
“若是......”
苏折头痛欲裂，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场问道。
那个时候苏折很肯定的回答，因为他的本心本就很坚定，苏折就是那个苏折，他做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自己的道理和判断。
但是自己的道理是否就是对的呢。
苏折又想起了熊俏俏，她明明是被害的一方，有能力复仇的时候，她却是应该被铲除的那一方，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还是说好坏只是强者界定的一条标准线。
好人会过得很辛苦，坏人会很逍遥。
这个世道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吗？
苏折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如果刚刚问的问题都发生在了苏折的身上，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吗？谁能保证，那改变了之后的本心，还会一定是对的吗？还会有他的道理吗？
苏折脑海中像是要被分裂一般，许许多多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突然，苏折看见了他脑海中的那柄无色透明的小剑。
一股灵魂深处的气息涌上了苏折的脑海，苏折脑海这一刻无比的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