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陈池的声音。
“当老娘死了是吧?老娘说要动他们了吗?啊?”
“谁准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了?我陈家虽然落草为寇,但也是讲道义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算怎么回事?”
“还不快开门!”
陈池几乎要气炸了,她一早就带着人出去打猎了。哪知一回来有人跟她说有三个男人进了关肉票的牢房,一直没出来,还有极其凄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陈池听完就把枪上膛了,怒气冲冲地提着枪过来了。
这些人居然敢背着她阳奉阴违,用这种方式作践陆影棠。真当她是死了?
开门之后,大牛探头探脑地想往里边看,但陈池留了个心眼,一巴掌拍开大牛的脑袋,自己举着火把进去。要是里面场景过于狼藉,她再带着那么些男人进去,那就是是真的不仁不义了。
三年前,陈池被陆影棠擒住,关押在星城监狱。有一回陆影棠去审她,正好碰上几个看守看她是个土匪,欲行不轨。
陆影棠当场就把那几个看守给毙了。给她披了衣服,与她说:“这世道,活着不容易,尤其是女人。今天我不让他们羞辱你,以后你也别让人羞辱女人。”
“一个女人何苦用这种方式作践另一个女人。”
后来,陆影棠得跟着陆礼去巡防,心里清楚自己不在时没人护着陈池。到底没杀她,联系陈海,放了她一条生路。自那以后,陈池就一直欠着陆影棠的情。
今天这事,确实是她御下不严。
陈池进门,看见三个男人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再看看陆影棠,虽有些狼狈,但还好好地坐在那儿。
陈池松了口气,幸好,陆影棠没被这三个狗东西玷污了。不然她一生愧对陆影棠。
陈池举起枪,一枪一个毙了那三个男人。
她把火把插在墙上,走到陆影棠和顾从安身前蹲下。
问陆影棠:“你怎么样?”
顾从安见她过来,绷紧了肌肉,有些紧张的挡在陆影棠前面。
陆影棠笑笑,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顾从安的背。“陈池欠我一个人情,她不会伤我。
顾从安放松了些,棠棠总不会骗他。
陆影棠又看向陈池,“托你的福,死不了。”
看见陆影棠和顾从安的嘴唇都已经干得裂开了。陈池一怔,“他们没给你们送吃的和水?”
陈池把这两个人绑回来,只是想问清楚山寨是怎么亡的,再把他们揍一顿就联系督军府拿钱赎人。
哪知下面的狗东西都当她是为了报仇,想把他们折磨致死。
陆影棠摇头。顾从安听明白她的意思,“你不想杀我们?”
听见他嘶哑的声音,陈池叹了口气,她可算明白了那极其凄惨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了。她也坐到地上,与两人面对面。
“这事儿是下面的人会错意了。也是我办得不厚道,没仔细吩咐。你们受苦了,这事儿是我的错,跟你们道个歉。”她看着陆影棠,意思诚恳。
两人都看着她,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陆影棠轻轻“嗯”了一声,才打破眼前的沉默局面。
接着,陈池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为人刚强,不大健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陆影棠,只能就这么沉默下去了。
陆影棠忽然往她眼前凑了凑,声音极轻,“陈池,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陈池回神,也跟着轻声。
“三年前我放你一马,换你问完你想问的,放我走。”
“那他呢?”陈池指着顾从安。
“我告诉你陈家山寨覆灭的真相,换你放他走。”
陈池思索着,她本来就欠着陆影棠的情,又出了今天这档子事,是她理亏在先,且她本就没想要他们的命。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你回去了再给我送点儿钱。”
陆影棠也应下了。“给你五千银元。”
话说到这儿,交易达成。
“你为什么要杀我大哥二哥?”
“你大哥你还不知道?你说我该不该杀他?至于你二哥,他想杀我,被我的副官毙了。”
不能让陈池知道她领兵上山是受了顾家委托去救顾从安。顾从安是导火索,但毕竟不是祸首。也不算骗了陈池。
陈池看了一眼顾从安,虽说形容狼狈,半张脸都是泥迹,但也勉强看得出是个清俊青年。也就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顾从安则被陆影棠一句“我的男人”说得面红耳赤。虽知道她是为了保护他才这样说,但还是压不住的心脏乱跳。
“至于我能轻易攻进山寨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到了些。”陆影棠神色淡漠,只声音有些严肃。
她们一直压低声音说话,陈池当然猜到了,“山寨里有叛徒。”
陆影棠点头,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陈池听完,神色颇为凝重。
“……待会儿我来给你们送吃的和水,养好体力,夜里我放你们走。要跑快些,有些人我不大镇得住,又深恨你。”
“万事小心……希望不要再见了。”
陆影棠是军,陈池是匪,再见之时,大抵是你死我活了。
陆影棠对她点头,“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陈池没把火把带走,她打开门,“互不相欠。”
她又吩咐人把那三具尸体弄出去,对着外面的人,大声道:“我陈池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绝对不允许咱这儿有谁背着我,这样作践姑娘。”
“要是再让我遇着,有多少,我陈池毙多少。”
外面的人齐声应是。
陈池这也算应了陆影棠护下她时说的话。
这样,才是真正的互不相欠了。
陈池回头看了一眼那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她知道,陆影棠也在透过这道门看着她。
一军一匪,两个女人的目光隔门交汇。
这乱世之中,她们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尽量多护着些女子,多护着些那人心之中的蓬勃希望。
陈池早该想到的,那叛徒是大牛。
大牛好赌,寨子里的人都知道,陈海原也觉得此人不当用。可他办事颇为得力,何况沦落到来当土匪的,谁没点儿一言难尽的癖好呢。也就没人在意他这点事了。
原先山寨能绑着的人多,拿的赎金也多,大牛还能有不少赌资。
可前些年陆礼和陆影棠共治,也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了。能绑着的人少了,能拿到的赎金也就更少了。大牛的赌资也就跟不上了,欠了不少外债。
他本就有些看不上陈海那断袖,手头又紧,更是看不上陈海放着顾从安这能拿一大笔赎金的肉票不用来换钱,反而要强娶的作为。
大牛原就是跟在陈海身边的人,在山寨中颇有些地位。可山寨覆灭时他不在陈海身边,覆灭后,他一点事没有又跟着陈池进城绑陆影棠。
陆影棠看清他的脸后,他又招招致命。他知道陆影棠三年前放了陈池一命,他怕陆影棠把他是叛徒的事告诉陈池。他还想跟着陈池接着当土匪。
也是他暗示下面的人不给陆影棠和顾从安送食物和水,甚至今天陈池出去打猎也是他支出去的,这三个男人也是因大牛煽动才过来的。他只想着一定要在陆影棠见到陈池前弄死她,或是毁了她。让她没心情告诉陈池山寨里的叛徒是谁。
大牛早些年采买的时候见过顾家大太太和顾从安一起逛街。认出陈海绑回来的人是谁,大牛心思一动,借着采买的名头往顾家报了信,拿了顾家一大笔钱。又在陆影棠带兵攻上止山时给他们打开山寨大门,行了方便。
督军府苦攻数年不下的止山山寨,就这样覆灭在一个好赌而贪财的蛀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