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晨光,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面无血色的女子慢慢变成木偶样子,竟然也比以前的木偶少了一份生机与活力,少了一份灵动的俏皮。
方承宁双目布满血丝,上朝的时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有几位朝廷命官上奏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听,还好有莲公公在一边低声提醒:“皇上,皇上,军机大臣有要事禀告。”
“唔?”方承宁这才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重新回到朝廷之上,看着朝堂下站着的军机大臣,沉声问道:“朕昨夜偶感风寒,略有不适,还望爱卿包涵,爱卿接着将刚才说过的事禀告一遍吧。”
既然是自家主子身体不舒服,自己也就没有再生气的理由了,拿着玉芴认认真真的将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事情再说了一遍。
一直到下朝之时,方承宁的状态还是不好,看得台下一片忠臣颇有些担心:“不知道皇上的风寒严不严重,几日之前才风寒痊愈,现在又感染了风寒,皇上的身体也太差了些。”
将御书房中的奏折批改了一半,杯盏中的冰镇酸梅汤也只喝了半碗,方承宁便对着身边站着的莲公公,轻声说道:“摆架朕的寝宫,朕要回去午休一会儿。”
看着一直以来都认认真真批改奏折的皇上,今天竟然如此反常的将奏折放在一边,莲公公心中诧异,面上倒还是恭谦问道:“不知是否将奏折也同时搬回寝殿?”
方承宁低着头想了想,这才朝莲公公点点头说道:“尚可。”
其实方承宁并不是想回去睡觉,而是回去看看穆冰怎么样,想着现在的这些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应该是能去七月凉避暑了,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面上有着淡淡的忧虑说道:“你尽快准备去七月凉的东西,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后宫妃嫔什么的,就不用带过去了。”
莲公公总觉得今天的方承宁有一些地方不对劲,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还是知道的,自然是不敢揣度圣意,朝着方承宁点点头说道:“是,奴待会儿便去准备。”
回到寝宫之中,方承宁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声:“木棉,你现在觉得好了一些么?”但是过了半响还是没有听见穆冰的回答,不知道穆冰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方承宁也知道现在急也急不来,若是等晚上,穆冰醒了但自己却熬不住睡了,可就得不偿失,便强迫着自己在软榻之上睡着了。
这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梦,先是梦见已经死去的母亲站在温暖光晕里,对着自己温柔的笑,镜头一转,木棉乘着风渐渐离开皇宫,朝着蔚蓝的天空飘去。最后却是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低声诉说着对自己的爱恋。
这个女子虽然面容模糊,却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又是谁呢?虽然不是绝世美人,却是让人看上去很舒服,自然不是自己现在很喜欢的木棉了。
这样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女子,就安安静静的立于木棉树下,低声诉说着自己对方承宁的喜欢,语气中包含着绵绵无尽的爱恋,连嘴角边的浅笑也让方承宁心醉不已。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方承宁在一声又一声的蝉鸣之中醒来,带着不知梦中人的怅惘,喉头有些发干,对着身后为自己扇风的小宫女说道:“让莲公公给朕端来一杯冰镇酸梅汤。”
慢悠悠摇着扇子的小宫女将手中的扇子放下,朝方承宁点头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和莲公公说。”
冥冥中有些事情似乎是改变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莲公公端着一杯尚且还冒着冷气的冰镇酸梅汤,恭敬的站在方承宁面前,耐心听取方承宁的召唤。
窗子外面还是破碎灿烂的阳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的方承宁,似在自言自语的问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日光还是这样的浓烈,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不知道百姓们是怎么过这样热的天的呢?”
见自家主子有一颗担忧黎明百姓的心,莲公公深感欣慰,以前还认为先帝将偌大的一个国家交给尚且还年幼的方承宁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此时的莲公公才意识到有这样一颗忧国忧民的心,难道还会将这个国家治理得乱到什么程度呢?
“此时应该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其实西边的太阳已经快要日薄西山了,大约用不了多久便会暮色四合。”莲公公略显尖细的声音在原本安静得只听得见团扇轻轻摇曳的呼呼声的屋子里响起,也没有很突兀的感觉。
方承宁朝莲公公挥挥手,轻声道:“将酸梅汤给朕拿过来,晚膳弄少点,朕似乎没什么胃口。”
这一句话一出,一直尽职尽责的莲公公又有的忙了,等离开了皇上的寝宫,立马让御膳房给皇上做几碟开胃的菜。
用过晚膳之后,让莲公公将书案旁的宫灯给点亮了,又任劳任怨的坐在书案前批改生下来的奏折,瞟了两眼奏折,看两眼尚且还是木偶的穆冰。
直到整个天色都暗下来,穆冰还是木偶的样子,一点生气都没有,方承宁盯着穆冰,在心里轻声问道:“木棉,你怎么了?怎么还没有变成人形呢?是不是太虚弱了,不然我给你请太医过来吧。”
回答方承宁的只有满屋的寂静,方承宁将已经一改完成的奏折放在一边,坐到穆冰的身边,静静的等待着穆冰醒过来。
时间每每流逝一份,心中的焦急与担心就多了一分,方承宁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不知道应该对一直都不变为人形的穆冰怎么办。
“皇上,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来来回回的踱步呢?”正低着头思索对策的方承宁,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的一抬头,看见穆冰依旧脸色苍白,但很有生气的坐在椅子上,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方承宁快步走到穆冰的面前,认真而又严肃的问道:“你有没有哪些地方很疼的,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第一次看见方承宁对自己这样的关心与温柔,穆冰眼眶微红,鼻头微酸,如果这样的温柔是对真正的自己那该有多好呢?
“恩,我哪儿也不痛,就是手臂这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不过经过一天的调养,你看,”穆冰将已经没有丝毫疤痕的手臂在方承宁的面前晃了晃,嘴角的笑像是最美的太阳花:“这不是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