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宁将手中握着的紫砂茶杯,放到圆桌之上,起身抚了抚青色绣龙纹长衫,浅浅应道:“让宫女服侍朕便可。”
便起身朝着位于正殿后面的净房而去,丝毫没有留恋之感,这时候的穆尘才觉得方承宁与以前的确是有了一丝的改变。
果真不出她所料,在净身之后,方承宁浅浅与穆尘享受了一下鱼水之欢,便侧身背对尘妃而睡。
不满方承宁刚才的表现,穆尘脸颊微红,将心中所想给问了出来,伸手推了推方承宁的肩膀,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为何给臣妾一种不喜欢臣妾的感觉了?”
既然尘妃主动开口问,那方承宁便将心中的计划给说了出来,转过身子,眼睛亮似寒夜中最亮的星子:“爱妃,现在政局动荡,若是专宠爱妃,则会让朝廷之上与你父亲作对的官员增多。”
“自古帝王不可专宠妃子,所以朕以后便不会专宠你了,六宫之内雨露均沾。”
虽然方承宁所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穆尘还是没办法接受,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又没有办法反对他所说的,这就是方承宁的高明之处。
穆尘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晶莹的泪水,一副梨花带雨,凄凄切切的样子:“皇上,您是不是不喜欢臣妾了,要知道在您处登基时,不也是独宠臣妾,在现在这样天下太平的时候,您却选择宠幸别人。这似乎说不通。”
方承宁现在是真的睡不着了,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从雕花大床上起身,留下哽咽的穆尘。他背对着穆尘,幽幽飘过一句话,将穆尘所有的说辞都击溃,只剩下无可奈何与渐行渐远的忧伤。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穆家树敌颇深,倘若又一次朕不再宠幸你,穆家可就是完了。”
隔着朦胧破碎的泪光,看着背对着自己,正在接受宫女更衣的方承宁,穆尘第一次感受到伴君如伴虎之感,现在的自己也许只能靠乖巧与懂事才能留住他的心,保住穆家。
穆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俯在床上,将额头靠在床沿之上,长叹道:“是,臣妾明白了。”
这时候的方承宁转过身子瞥了瞥这个自己喜欢了近十年的女子,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对她的喜欢消耗殆尽,就算是在宠幸的时候,脑海里都是木棉那张颇忧伤的脸,还有那句溢满伤感的感叹。
“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木偶人,岂能想着自己能留住他!”
这句话第一次让方承宁感受到像是有小虫子在啃噬心脏,心中抑郁,却终究是在心里将那句困扰了自己一晚上的话给说了出来:“自己终究不是那个她儿时的旧人,又怎能期望自己能留住她。”
不知道露水殿中发生的一切,穆冰依旧沉默的站在屋脊之上,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隐隐听见一声尖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宫殿屋脊之上?”
这个略带着点稚气的声音,对于穆冰来说,并不陌生,转过身子,轻轻瞟了一眼暗卫之一的龙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时间都凝滞了。
龙泽长到这么大都没有看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或者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女孩儿。像绸缎一样的长发借着夜风轻轻飞扬,面颊精致绝伦,连画像中的仙子都比不上她,虽然是简单的蓝色碎花衣服,却总是有一种高贵淡雅之感。
看见龙泽的嘴巴变成一个大大的圆形,穆冰趁着他呆傻之际,翻身跃下屋脊,长袖飘飘,似仙子翩跹而去,让龙泽看的更加的痴傻。
过了许久,反应过来,却没有看见这位长相绝美,灵气环绕的女子的踪迹。而在屋脊上的这个经历,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遇见上古仙子的奇遇,并将这件事当做是一个秘密藏在自己的心里,和谁都没说起。
等穆冰回到方承宁的寝宫时,却意外的发现本应该在穆尘的露水殿的方承宁,此时却出现在这里,看着坐在雕花木椅之上的方承宁,似乎有一丝的怅惘与伤感。
抚了抚已经湿透的衣裳,穆冰浅笑着问道:“皇上为何回来了?”
方承宁抬起眼皮,眸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发丝上缀着晶莹露水的穆冰,复杂一笑,却是答非所问:“木棉,是不是终有一日,你也会离开朕?”
不知道为什么方承宁会这样问,穆冰垂着头,权衡了一下,这才回答道:“未来的事,木棉不敢保证,但只要在非外界之力下,木棉会一直和皇上在一起,倾听您的心声,排解您的烦恼。”
虽然得到穆冰这样的保证,但方承宁的心并没有轻松多少,明明知道世事无绝对,但现在的方承宁却宁愿听到穆冰很坚定的说不会离开自己。
再者,木棉这样陌生而疏离的回答,让他的心更加的堵的慌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又是那个沉静似水,别人怎么都看不穿的一国之君了。
“刚才去哪儿玩儿去了呢?似乎是玩的很开心的样子。”很理智的转换话题,方承宁嘴角含笑的看着像一株荷花一般,婷婷立于屋内的穆冰。
知道方承宁也就这么随口一问,穆冰也就这样随口一答:“不过是在屋脊上站了一会儿,觉得屋里有些闷,不知道皇上会回来,所以才会下来这样迟。”
“在今日之后,朕不会专宠尘妃,你觉得如何?”方承宁把玩着手中一个白玉瓷芙蓉纹茶杯,漫不经心问道。
穆冰呼吸一滞,现在的木棉越来越像是以前的穆冰,越来越能忍,越来越像是带了一张完美的面具。
“既然皇上已经决定了,那这个决定想必是很好的,三宫六院雨露均沾,对前朝也很有帮助,况且专宠尘妃娘娘,对她来说也并不是没有坏处,想必尘妃娘娘也会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这一番话,穆冰说的滴水不漏,就像是最完美的外交语言,方承宁并没有多说,只是将手中把玩着的茶杯放在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夜深了,朕也觉得有些累了,先去就寝。”
“需要木棉为皇上更衣吗?”穆冰跟在方承宁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内室。
方承宁眸光深沉的看着穆冰,却是轻轻摇摇头,眉眼之间尽是疲惫之色:“不必了,你不是这宫里的宫女,自然是不必做这些下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