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明月已经渐渐西移,夜凉如水,荷塘里,草丛里都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呜呜咽咽,更加衬得这夏夜的寂静。
穆冰眼角微微上扬,恰好看见方承宁嘴边的浅笑,刚才心里的郁闷与伤感,便是被他这样温柔的笑给驱散了,微微点点头,朱唇微启:“会,我最拿手的是《杏花天影》。”
听见穆冰竟然还会吹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古曲《杏花天影》,方承宁不禁对穆冰微微侧目而视,嘴角的笑意却是更加浓重了,抚了一把穆冰柔顺似水的长发,笑道:“你不会是上古就存在的妖精吧?好,你就来吹一曲《杏花天影》吧。”
说着就将手中的长萧递给穆冰,修长似玉的手指更衬得竹萧的青翠欲滴。
穆冰虽然以前是方承宁的暗卫。但是在这之前她也是穆家的三小姐啊,这些琴棋书画是每日必须要做的功课,她也就对笛箫之类的管制乐器感兴趣一些,便是花了更长的时间在这个上面,到如今也能将古曲会吹了一首。
有凉凉的夜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与荷花淡雅的清香吹过来,便让穆冰的长发像是春日里柳丝拂动一般,轻轻飞扬起来。
温暖和煦的乐音如山野间的溪流一般,从竹萧的尾部缓缓流淌出来,瞬间便将现在的时空给转换到春日灿烂的午后,空气中浮动着暗香,杏花瓣从高高的树顶,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到清澈的荷塘里,激起圈圈涟漪。
有金色的鲤鱼看见白色的杏花,便用了嘴将水面上的杏花给叼了去,潜入深色水底,只留下一抹青色的鱼影映在眼底。
眼前的幻境因着乐音渐渐的隐没而消失了,重新回到清清凉凉的夏夜,方承宁似乎是沉醉在箫音营造的神奇境界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拍了拍手,眉眼弯弯说道:“很好,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会用萧,以后要是我睡不着的话,你可不可以给我吹曲子?”
穆冰一直都很想帮到方承宁,见他这样喜欢听自己的曲子,心里也很开心,笑眯眯的点点头:“好,你放心,只要是有我在,你什么时候想听曲子,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一定会吹给你听的。”
弯刀一般的月亮,渐渐由灿烂的金黄色变成淡淡的白色,向来也快是破晓前的黎明了,夜空中有晚归的飞鸟扑哧扑哧着翅膀飞过。
方承宁抬头看了看星子已经隐没的黑色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眼睛亮似寒星的看着穆冰,轻声温柔的问道:“夜深了,木棉,你冷不冷?我们回寝宫吧。”
说着,很是自然的牵过穆冰的手,向前走去,穆冰抬着头,瞪着大大的眼睛摇摇头,认真的回答道:“我是木偶啊,所以不会感觉到冷的,倒是你不要在露气这样重的夜里感冒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用力回握了握方承宁的手,这时候能站在方承宁的身边,让他的心情变好,让他在想说话的时候有人说话,在想听曲子的时候就有曲子可以听。就算是一直以人偶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感激上天这样的安排。
在以前一直都是以暗卫的身份待在方承宁身边,保护着他的安全,虽然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能天天看见他都是很幸福的,更何况现在能和方承宁一起赏月,一起听曲子。
从穆冰这个角度抬头看方承宁,刚好可以看见方承宁眼角颜色挺淡的泪痣,据说泪痣是前生的情人抱着他,哭泣的时候,落在脸上的泪凝结而成的。
拥有泪痣的人,一旦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便会还她一世的深情与眼泪,一辈子不分开,直到彼此身心逝去。
这一世谁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呢,方承宁?
在灯火照不见的地方,一个黑影隐藏在草丛里看,看见在月光下漂亮得像是仙人一般的两个人,轻轻发出一声感叹:“原来皇上是喜欢上这样一个美似九天仙女的女子啊,自己的主子虽然也很美,但是和这个女子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得赶紧告诉主子才行。”
草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看见一袭红色宫衣的衣角在昏黄的宫灯下一闪而过,留下几株紫色的小野花在夜风中微微摇摆着纤细的身躯。
只穿了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的穆尘端坐在金丝软榻上,听完地上跪着的宫女说的话,将手上的白瓷杯子,硬生生给捏碎了。
一瞬间褐色的茶水,白瓷杯的粉末从穆尘长似葱白的手指间迸发出来,碎瓷片将她的手给划破,鲜艳红色的液体融进了褐色的茶水里,一起散落在洁白的寝衣上,触目惊心。
“你是说,皇上和一个女子夜游御花园?那个女子美若天仙?”穆尘本来就属于要是笑起来就觉得很甜美,要是不笑又会觉得很恐怖的一种长相,现在她认真严肃的看着地上趴着的宫女。
单单就是语音微微上扬的讥诮语气,便是能让地上趴着的,看不见穆尘表情的宫女抖了三抖。
想着刚才说那个女子美若天仙,应该是引发了穆尘身为宠冠六宫多年的宠妃的嫉妒感,强烈的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将要不保的危机感。
“原来这几天就是这个小妖精将皇上给迷惑住了,今天在皇上的寝宫那看见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妖精了。好好好,看来我安安分分做了几天小猫,便有人忘记了我是属老虎的,你加紧人手监视着皇上,最好是将这个女人给带到我的寝宫来,我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丫头到底是美成什么样子。”
穆尘生气到极点,倒是更加的平静起来,眉头微蹙的看着在地上趴着瑟瑟发抖的宫女,一脸嫌恶,不耐烦的问道:“你还要地上趴多久?难道没有看见我的手已经流血了吗?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即将失宠,所以便是不怕我了,是不是最近的日子太好过了呢?”
穆尘讥诮的话音刚落,宫女便立马就从地上站起来,跑到梨花百子柜前,手抖的将药水,白纱布拿出来,跪在穆尘的面前,一脸瑟缩的看着穆尘便是细小伤口的手,小心翼翼的给穆尘清理伤口。
眼见着原本漂亮得像是刚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白嫩的手,现在布满了丑陋的细小伤痕,心中的妒火却是更甚了。穆尘眼眸危险的眯起,轻笑道:“这手是不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