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实。
睁开眼,李朝阳双眼带着些许水雾。
又吸了一口烟,肺部的刺痛把眼里的泪光压了下去。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路,明明很短,却又显得那么的长。
……
李朝阳,尽管每天回家来不及写作业,尽管爷爷奶奶漠不关心。他的成绩还是很好。
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他的妈妈回来了,他很开心。
“妈妈,爸爸不回来吗?”李朝阳看着妈妈。
“你爸爸啊,他要上班赚钱。”妈妈摸着李朝阳的头,看着被自己所谓的婆婆吩咐来干农活的孩子,看着她那脏兮兮的孩子。
双目含泪。
她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婆婆不能好好照顾李朝阳,哪怕对李朝阳有对她那大孙女十分之一的感情,她也会放心吧,也会觉得好受吧。
自己老公,有三兄弟,公公婆婆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为什么就只对大儿子一家人好?
等你们老了,我们也是要尽养你们的责任的啊!
……
李朝阳妈妈回来没两天,就带着李朝阳去医院做手术,把阆中割掉了。
“朝阳,妈妈过段时间又要走咯,你在家照顾好自己,要听话。你是李家唯一的男子汉哦。”
也许是不舍,也许是不再想悄悄的走,也许是觉得李朝阳已经长大了。
这天,李朝阳妈妈说道。
李朝阳的爸爸有三兄弟,大爷二爷都是生的姐姐,所以别人经常说李朝阳是李家唯一的小男子汉。
“妈妈?”李朝阳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一堵,他想要说些什么,他想说“妈妈,不要走好不好。”
又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不知道怎么表达。
李朝阳叫了一声妈妈,看着她。
委屈的眼神,委屈的泪。
“朝阳啊,妈妈要出去赚钱,以后我们一家人才能更好的生活啊。”
李朝阳妈妈笑着,却是在苦笑。
钱?
李朝阳心里第一次有了钱这个概念。
原来有了钱,自己就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
李朝阳舌头的手术已经拆了线。
他希望时间可以慢些,这样他就能跟妈妈在一起久一点。
老天好像听到了他的愿望。
拆了线,没几天,舌头上的阆中居然又长了出来。
这一耽搁,二年级上期已经结束。这一耽搁,李朝阳还留在妈妈身边。这一耽搁,他第一次来到了陌生的大城市。
第二次手术很成功,很完美。
但是医生说,“这个阆中,随时有可能复发,记住,以后能不吃魔芋之类的东西,就不要吃。”
李朝阳的妈妈也许是听到医生这样说。
她做了个决定。
她外出打工的时候,把李朝阳带在了身边。
……
火车上,李朝阳看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这里瞅瞅,那里瞅瞅。
“瓜子,花生,盒饭~让一让嘞!”
过道里,推车餐车的列车员吆喝着。
李朝阳伸过头,跟看宝贝一样看着这个餐车。
以前的火车上,说是餐车,其实是个小型杂货店,吃的用的玩的都有。
李朝阳没有去看鸡腿,没有去看零食。
眼睛盯着摆在第一层的坦克玩具,直勾勾的盯着。
列车员很会做生意,笑着对李朝阳说。
“小朋友,喜欢这个玩具吗?它还会发射子弹的哦。”
说着他打开了某个开关,玩具坦克的炮筒就开始随着一阵biubiubiu的声音伸缩,时不时发出红光。
李朝阳的眼睛也跟着发光。
“妈妈,我…我想要坦克。”
李朝阳尝试着问妈妈。
他害怕,他被奶奶打怕了,跟奶奶上街的时候,哪怕是一个五毛钱的玩具,李朝阳多看了一眼,就会挨一巴掌。
他害怕,他害怕妈妈也会打他,虽然爸爸妈妈没有打过自己,但还是怕。
李朝阳的妈妈没有说话,但给人的感觉是有点生气,她看了一眼李朝阳,又看了一下那个玩具。
“多少钱啊?”她问到。
“二十,我看小朋友挺喜欢的,车上也只剩这一个了,原本要三十的,就二十吧。”
列车员很会做生意。
李朝阳听着列车员的话,对这个列车员好感直线上升。
李朝阳妈妈一听价格,显得多少有些为难。
想买,又嫌太贵吧。
李朝阳见妈妈没有变态,拉着妈妈的衣服。
“妈妈,我想要这个玩具。”
说了几句小孩扭着大人买东西的话。
旁边的列车员也在“劝导”李朝阳妈妈。
“买买买,就只晓得玩具,二十块钱啊!!”
李朝阳妈妈生气了,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把李朝阳盯着看了几眼。
还是掏出二十块钱,买下了这个还在阵阵发光的坦克。
李朝阳却愣住了。
妈妈从来没有用这么重的语气吼过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看过他。
“拿着啊,你要的玩具,你看火车上这么多小孩,哪个跟你一样?要玩具?”李朝阳妈妈一把把坦克丢李朝阳手上。
李朝阳低头看着这个坦克。
鼻子开始抽动,他想哭。
这是他第一次跟妈妈要东西,妈妈不开心。
这个年龄,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痛。
可李朝阳就是觉得心里好难受。
还在发光的坦克,时不时发出声音。
李朝阳看着它。
他想说。
“我不要了,我再也不要了。”
他在想。
我不要玩具,妈妈就不会不开心。
以后再也不跟妈妈要东西了,爸爸也是,也不跟爸爸要东西了。
……
火车停了,到站了。
李朝阳手里拿着后悔,不想要的坦克。
李朝阳妈妈提着行李,直冲冲的在前面走着。
李朝阳在后面小跑跟着。
他看着越走越快的妈妈,心里想着。
妈妈!
以前跟妈妈去哪儿,她都会牵着我的手,为什么?因为我不听话吗?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玩具,好想一把摔地上砸坏。
“师傅,开发区,市北派出所多少钱?”
李朝阳和妈妈出了车站,来到一个三轮车问道。
“三十。”
李朝阳妈妈换了一个三轮车师傅,又问。
“开发区市北派出所多少钱?”
这些三轮车师傅,好像价格都是统一的,三十,不二价。
李朝阳坐在三轮车上,看着两边快速向后移动的路灯,看着四周的高楼大厦。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摸了摸手里的坦克,看了看旁边闭着眼的妈妈。
好像买了这个坦克过后,妈妈就没怎么跟我说话,也没有怎么看过我。
陌生的城市,熟悉又陌生的妈妈。
李朝阳,心里再一次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