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
宸雪卸了残妆正要宽衣就寝,听外头报进来说皇帝御驾至,少不得吃了一吓;理一理仪容急急迎出去,草草一礼便是抬首,“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说去了——”一抬眼猛然撞上皇帝视线冰冷,余下的话语不觉咽回了腹中。
皇帝沉着脸不发一言,摆一摆手遣退了殿中奴婢。宸雪已知不好,垂了脸不敢做声,诚惶诚恐随着他向里间去。他自顾自斜倚在榻上,以手支颐显出疲倦之态,哑声道:“朕乏了。”宸雪微一踌躇,返身取了薄荷油来,依在榻旁为他按着两侧太阳穴。如此半晌,才听皇帝低低问出没来由的一句,“皇后……与你弟弟他,从前……可是定过亲?”
她心头一紧,手上不觉顿了一顿,旋即已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下去,口中轻声应了个“是”。皇帝只作漫不经心,又问:“既定了婚事,如何还能应选中宫?”宸雪道:“因两家一向交好,二人也自幼相识,父母之间便说定了亲事,尚不曾请官媒主持下定,因而——”
“自幼相识?父母之命?”他喃喃反复,口气淡然却隐有寒意侵骨,“你怎么从来不曾告诉过朕?”
脸色白了一白,宸雪勉强挣出一点单薄的笑,“都是从前的事了,平白无故与皇上说这些做什么?”见他并不接口,狠下心来却展露出笑意温然,“如今皇后娘娘已然母仪天下,博予他也已有了妻室,纵然曾有婚姻之约,彼此间早就再无瓜葛——不过,皇后倒是念旧之人,这些年来不时向我探问博予近况,很是重情重义呢!”
皇帝听至此间骤然挣开宸雪的手直起身来,神色晦暗莫名如暴雨将至。她茫然无措立在当地,渐渐换上了悟的神情,一时惊呼出声,“皇上!博予为人臣下,绝不敢对皇后娘娘存有非分之心哪!皇上可千万莫要——”
皇帝阖上眼眸,冷然道:“朕知道他没有这个胆量。”宸雪稍稍放下心来,面有忧色,轻唤:“皇上……”他却是抬手拦了,微微摇头,“没事……时候不早,安置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