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骤然停滞了一瞬,迟到的喜悦如潮水一般吞没所有,身心俱为之震颤不已。他唤我娘了……曜儿唤我娘了!惊愕之后天地只剩下无尽的欣喜,涵柔猛地上前抱起永曜拥在怀中,只觉这小小的孩子便是今后全部的生命。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却又喜极而泣。
皇帝见她又是哭又是笑,忙伸手去拭那泪眼迷离,笑叹:“傻丫头,曜儿一天天长着终究是会叫娘的,怎么孩子似的,高兴成这样?”
涵柔抽噎着开口,欢喜得泪光涟涟,“这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带到这世上来的孩儿,这可是曜儿头一回开口唤我——”一念突生,骤然脸色一沉,却把怀中小人儿重又放回了皇帝膝上,佯怒道:“这小家伙可当真是势利!我日日照料他,哄了他多少回他都不肯开口,如今才听了你这三五句,便巴巴儿地唤给你听——还不晓事儿就只知向着你,往后我该指望谁去?”
皇帝怔了一怔才回过味来,不禁笑弯了腰,“你这是同个孩子争风吃醋么?可唬得我这做父亲的再不敢哄儿子一句半句了。”涵柔本还强绷着脸,见他摊了摊手摆出一脸滑稽样,膝上的曜儿却是挠着头茫然不知所措,撑不住已是笑出声来,“说得这样可怜兮兮,好似我欺侮了你一般。这宫里头,还不是从来只有你欺侮旁人的份!”
他握了涵柔的手将她拉至身前,笑嗔道:“就算我欺侮了旁人,何时欺侮过你了?我怎敢欺侮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我怎舍得欺侮你……”涵柔面上一热,甩开了他的手背转过身去,“尽拿好话哄我!”如此说着,却藏不住眼中笑意深深。
闹过一回,见时辰不早,便一同安置了永曜睡下,预备着也要就寝。涵柔卸去华服,一头长发只以一柄玳瑁梳松松挽着,亲手侍候皇帝宽去中衣,换上明绸寝衣。手势轻柔抚平丝缎上些许皱痕,她只作随口,“听说礼部惹皇上不高兴了?”皇帝淡淡道:“没什么,那些腐儒顽固不化罢了——这些琐碎事不劳你操心。”涵柔缓缓抬眸凝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沉静如故,“我都晓得了,你不必瞒我。”
他的面色僵了僵,未及开口已听那话语低柔如潺潺流水淌过心间,“我明白你待我的情意,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就是,不敢贪求什么虚名。”
双臂环上女子温软的腰肢,他揽了爱妻在怀,低低开口:“那该是属于你的位置……”涵柔依偎着他的肩头,温然相应,“妾既非元后,皇上就该依祖制行事,怎好平白搅扰先皇后亡灵?”
“皇后……”皇帝轻声喃喃,忽而一声冷笑,“那不是朕的皇后,那不过是一个旁人强塞给朕的女人!——阿柔,你才是有资格与朕比肩而立的皇后。”话中冷意渐消,终究转为柔情缱绻,涵柔妩然一笑,轻轻把脸贴上他的心口,“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我只要占着你心里这个位置,旁的什么都没有关系。”
他紧了紧相拥的臂膀,阖上双眸,下颏抵在涵柔顶心上轻轻摩挲着,话音沉沉满蕴情深似海,一字字清晰刻入心底,“阿柔,是我从前亏欠了你太多,我必用余生好好弥补。我答允你,纵有佳人如花、儿孙满堂,只有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只有曜儿才是我唯一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