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是嫔妃之中最先怀上皇帝子嗣的,有孕六个月时,因饮食中被人动了手脚而小产,太医诊断,再无生育之望。”
“听说是侍妾安氏心存妒忌而做下的,事发之后,安氏亦奉旨自裁。”涵柔低低接口,触及太后冰冷的目光,心头忽地一跳,不由颤声道:“难道……姨母,你这般说,难道,是你做下的?”
太后按住涵柔的手,点了点头,竟甚是坦然:“不错,是我做的。李家所出的皇后无宠无子,而徐伊莲,既有贵重的家世、门楣的支持,又有绝色之姿,能博得皇帝的宠爱,若再抢先生下了皇长子,李家握有的中宫之位便岌岌可危了。六个月的身孕,哪里是那般容易便打下的。我令人暗中在徐氏每日饮的汤药里下了堕胎之药,一连多日,直至胎死腹中,才又以一剂猛药打下死胎。……死胎比小产更加伤身,于是永绝后患。安氏当时因着徐氏有孕无法侍寝而甚是猖狂,便顺水推舟教她担了这个虚名。”
冰冷的往事一点点揭开,涵柔一时怔怔,竟不能开口,半晌才轻轻问道:“惠妃自己晓得么?”
“并不晓得,皇帝嘱咐了御医不得告诉。”
涵柔闭了闭眼,涩声道:“孩子到底无辜……”
“打下的是个已成型的男胎,若是安然产下,难保不会由此天翻地覆。我须得为了自家着想。……皇帝并不是我的儿子,那,亦不是我的孙儿。”太后由始至终不曾显露半分怜悯,见皇后脸色微微发白,神色悲悯,不禁沉声叹道:“涵儿,你要知道,这,便是后宫。一个人的荣华显赫,总要有着旁人的血泪为凭。一时的心软,一步的行差踏错,或许,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太后垂下眼眸,看向自己一双白皙的柔荑纤纤,微微苦笑:“我毕生无儿无女,以婕妤之位入宫,能最终稳踞中宫皇后之位,这一双手上沾染的血腥还会少么?”
涵柔将太后怅惘神色瞧在眼中,心下却是酸楚至极、惆怅莫名。
恍惚记起向时所知的前朝先帝立后之事——
时先帝之嫡长子孝德太子昱诚、原配嫡皇后章敬皇后王氏相继而殁,中宫皇后之位、东宫太子之位俱虚悬以待。后宫嫔妃之中分位最尊者为正一品妃三人:惠妃沈氏、淑妃尹氏、德妃李氏。沈惠妃为皇三子昱谨生母,尹淑妃育有皇二子昱谦及二女,独德妃李氏无有所出。然沈氏为庶女出身,尹氏门楣凋敝,李氏虽膝下无子,位居三妃之末,但出身高贵,端庄持重,更兼容姿美丽,性情温淑柔顺,得帝长宠不衰。中宫不可无主,若自惠、淑二妃中择选继后,则立后即为立储,因而后位之争天下瞩目;沈氏、尹氏亦为此明争暗斗不休。先帝眼见六宫不安,深感皇后不可不立,又知若册惠、淑二妃其一为后,来日另一对母子必定难得保全,权衡再三,最终一纸诏下,六宫侧目,朝野皆惊,却是素来因无子而无争的德妃李氏位正中宫。由是天下俱道李氏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