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雪本心乱如麻,许久方略略清明,勉强镇定了神情,缓缓开口,却轻得几近无力:“涵儿自幼与我相亲,向时同于闺阁之中便相待如姐妹,后我为宫妃亦相待如姐妹;来日,即便涵儿母仪天下,我与涵儿,自然犹相待如姐妹。”
薛婕妤笑意愈深:“原来新皇后的闺名是唤作涵儿啊,只是,明日立后之诏一下,慕容昭仪便不得如此相称了!为尊者讳,皇后娘娘的名讳,天下唯有皇上能唤出口呢!来日尊卑有异,旧时情谊犹得不改分毫么?昭仪纵然年轻些,难道枉自于宫中呆了这些年,竟不知深宫之内,所谓姐妹之情最易摧折。得后位者贪求皇上之心,得君心者觊觎皇后之位,所谓姐妹情深,相聚之时倒不知是何情境。”说着便是冷笑连连:“呵!昭仪今日可是受惊了?看来好姐妹位正中宫,昭仪却与他人一般是分毫不晓呢!稳得后位却瞒而不告,这,便是皇后娘娘待昭仪的情意?慕容昭仪相思心切,巴巴儿求了皇上召入宫来,却不知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为太后娘娘荐个好皇后呢!昭仪如此不计前嫌,相助太后选看新后,太后来日定然也该对昭仪多加照拂,皇后娘娘亦将感念好姐姐提携的恩德吧?”
宸雪紧攥了梨木雕花的扶手,生硬的棱角抵在掌心,硌得生疼亦无知无觉;双唇紧抿,不住抖索,到底难发一言。
诸妃见薛氏这般言语猖狂,面上俱是不豫,却也不愿于此时多生是非,皆作静思之态,并不出言劝阻。
薛婕妤这厢言罢,噙一抹轻薄冶丽的笑斜睨宸雪,极尽无礼。
徐修媛碍于身份,到底不能坐视,却不瞧向薛氏,只垂了眼静静开口,似是随意:“言多必失,婕妤今儿话说得多了,于人于己终归是无益。”停一停,又转向众人道:“算来也搅扰了慕容昭仪一早,昭仪坐得也乏了,你我再不知礼告退,只怕昭仪该嫌我们聒噪了呢!”
宸雪犹自心神难定,连强作笑颜亦不得,微微启口,却仍旧无言。
浣秋到底年长知事,此时侍立在旁,忙躬身赔笑道:“修媛娘娘说笑了,诸位娘娘能于毓宸宫中多坐一坐,昭仪娘娘可真真欢喜得紧呢!”
柳昭媛见宸雪神情恍惚,半晌不语,深解其中情由,不免暗自感叹,便起身笑道:“昭仪能够欢喜是众姐妹的福分。只是时辰却已不早,宁瑜久不见娘亲,怕是要吵闹。妾须看顾孩儿,先行告退,来日再与昭仪闲话。”
宸雪亦不挽留,只默默颔首。
柳氏暗向浣秋递了个眼色,方转身行去。浣秋于宫中侍奉多年,自然会意,无声无息退入了内殿去。众人犹自枯坐,片刻却有乳母入了正殿来,回说小公主哭闹不止,斗胆烦请昭仪入内看顾。
诸妃闻得此语,便借此纷纷起身告辞,一时倒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