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棚前的桌旁,几位士子每人手中都提着至少一幅自己写的诗,看来是在这都写过一次了,但是还是不愿意就此离去,依旧停在棚前苦想。
此时见到安阳生突然闯了进来,几位士子全部都看向了他。
突然被岑文推进来,安阳生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等到真的站进来了,反倒没什么了。
信步走到棚前,自那一叠宣纸中取出一张铺平,提笔,看了看依旧蒙着白纱的杨琢,又望向了她旁边的那素白花灯上的几株早梅。
杨琢此刻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
眉毛不算很浓,但是十分均匀,跟这对看起来就爱笑的眼睛十分融洽,皮肤偏白,但是脸部线条硬朗,看着岁数倒是跟自己差不多大……
安阳生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
等到几位士子快要等得不耐烦,准备出声打断的时候,安阳生睁开了眼睛。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一首诗也跃然纸上:
一树寒梅白玉条,
迥临村路傍溪桥。
不知近水花先发,
疑是经冬雪未销。
——江陵安阳生
见到此诗,杨琢眼睛一亮,不由凑近了些,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首诗。
见到此景,杨琢身旁的管家赶紧将桌上的玉简捧了起来。
杨琢接过玉简,向着安阳生说道:
“小先生此诗,清新自然,平淡随真,正符合我等道修真意,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姑娘不必多礼,该是小生感谢姑娘赠此珍贵道简。”
接过玉简,安阳生也像模像样的还礼。
“观小先生年纪,与琢相仿,可也是今年道考?”
“是的是的,在下来自江陵道宫,不过可远远比不上姑娘这襄楚道宫的第一天才。”
“哈哈哈,谬赞了,我辈武者,不过雏鹰展翅,道阻且长,不过是现在侥幸领先了一些,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只得勇猛精进,方不负韶华。”
一年弱女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豪言,且谦逊自然,中肯有力,令周围众人折服。
安阳生自然更是满意,当下就跟杨琢交谈在了一起,两人边聊边走,竟是将岑文和管家都给扔在了原地,只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摸了摸鼻子,暗啐一声安阳生重色轻友,岑文也悄悄离开了这处灯棚。
也没去找安阳生,岑文当然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
转身,岑文便独自一个人行走在城中,喝着蜜糖水,看着人来人往,人聚人散,听着欢呼唏嘘,风语流言……
又是一个转角,大概是快走到了襄楚的北侧。
这边更是热闹,各种新奇活动层出不穷,有灯笼里藏诗的,有诗词接龙行酒令的,甚至还看到了斗武抢诗的,当真是热闹。
不过对岑文来说,两道声音尤为突出:
“哇!子衿,你们襄楚真是太好玩了,诗节真是太有意思啦!”
“哼,早就叫你过来玩的,每次你都不来,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什么嘛,以前在道宫哪里有时间,再说了,我不得回家吗,跟你跑到这里来算什么事儿。”
“那,那以后就可以再跟我跑到这儿来了吧。”
“以后啊,以后看你的表现吧!”
两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突然间闯入了岑文的视线。
那是萧康和楚珂,他们正手牵着手,跟岑文一样,在这座正沉醉在诗词歌赋中的城池里闲逛。
岑文的眼睛在他们牵着的手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瑾瑜,你跑慢点,哎呀傻鱼!我这伤可都还没好呢。”
萧康被楚珂拉着到处跑,还未痊愈的身体可经不起这样摧残。
楚珂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我这一时太兴奋了,就忘了你还有伤在身了,嘿嘿。”
看到萧康还在那佯装生气,楚珂拽着他跑到街道旁卖糖人的老爷爷那里买了几串糖人。
“诺,给你。”
萧康把头一偏,准备耍耍小性子。
楚珂见此,把腰一插。
“萧矮子!你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
“哼!”
一看到楚珂像是要生气了。萧康立马就服软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渐渐消失在岑文的眼前……
岑文依旧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心里的想法。
不过按理来说,跟楚珂和萧康自道宫一别后,也已经十余天没有见面了。
所以看到他们的时候,内心还是惊喜居多的,但是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他不愿意上前去,或者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打招呼。
耳边众人的笑声、欢呼声依旧,眼前诗节的花灯绚丽依旧,但是这一切对于岑文来说,都好似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自他懂事以来,除了父母外,他几乎没有亲近之人。
他一直就是一个孤独又自律的人,父母离开后,他更是开始习惯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感觉。
除了楚珂在不经意间闯入过他的世界外,他大体是个较为封闭的人,不太有趣,除了会写写诗,其余的也只剩下修炼了。
不像萧康,岑文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人。
只是,父母离去,似乎闯入自己世界的楚珂也终将离去……
掉转头,取下剑套,抚摸着被剑套包裹着的木剑,还有藏在剑套内袋里的那块玉佩,岑文默默的往回走。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需要变得有趣,或者是必须改变而挽留什么,做自己就好,没有牵绊也挺好,剑道之广,修炼之难,都需要太多时间,太多精力。
所以,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羽书!”
刚刚被背上剑套,准备离去的岑文,还是听到了这道熟悉的声音。
身形微怔,缓缓转头。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