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病重,那么作为儿臣的纵然是过生辰也不得庆祝,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没有了母妃的皇子,在父皇的眼中看起来又是那般不祥,本就不应该受到任何人的祝贺。
焫隆从来不介意自己的父皇怎么看待自己,他只是要在六岁这一年为自己庆祝生辰,得到他想要的礼物。
焫隆六岁的生辰一个暖和的春日,没有人知道是谁给他送来了第一份礼物,那是一件崭新的长袍,华美的复色,上面有着北斗七星的图案都是用上好的宝石嵌绣而成的。焫隆穿着这件长袍,明眸贝齿,衣冠端正,隐隐有几分皇者之风,他出入御花园,故意让自己的父皇看得清楚,北斗七星的图案无比吉祥,使得父皇也对他多看了几眼。
仅仅是几眼罢了,父皇的注视引来了其他皇子们的猜疑,当天晚上焫隆在自己的菊魂宫之中备好酒菜,等待皇兄们的来临。
皇兄们似乎都忘记自己的父皇正在病中,他们只是记得不能让任何一个兄弟得到父皇的重视,就算是那么弱小的孩童也不可以,只是当天每一个皇兄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有些人送来绫罗绸缎,其实恨不得把那些柔美的布料缠上焫隆那纤细的脖子上,也有些人送来了花果点心,里面无一不掺合了不易发现毒药,更有人送来了看似新奇好玩的小玩具,里面暗藏的机关一旦发动更是杀人于无形。
然而,焫隆一一收下,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些礼物。
焫隆生辰的次日,菊魂宫便传出了这位小皇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消息。那些皇子们均是认为父皇必定是默许了他们的皇位之争,死去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子绝对会像过去一样不会被父皇所追究,可是他们猜错了,焫隆是穿着北斗七星的袍子中毒的,这几乎是象征了北斗七星要陨落一般,这是每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
皇帝下令彻查,皇宫上下上千人受到牵连,五位皇子被判有罪遭到流放,剩下的皇子们都被禁宫侍卫们软禁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所以在往后的那段日子之中他们每天求神拜佛,只求自己的父皇速速死去,好让自己重掌大权,要不就是父皇回心转意,把皇位传给自己。
中毒虽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焫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更清楚那些毒物的毒性。
母妃是中毒死的,焫隆为此把皇宫藏书阁里的医术都看了一遍,他只有五六岁,可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忙,轻轻松松就可以用最简单的东西调配适合自己的毒药来。
李公公说他天资聪慧,犹胜江湖上什么神医毒魔的,可是焫隆却认为厉害的人不是他,因为他一个小孩子纵然有着李公公帮忙也不可能在深宫之中随便找来那些有毒性的药物来配置毒药,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生辰的那天收下了皇兄们送来的礼物,他的那些皇兄们可以在深宫之内找到那么多花样百出的毒物,这样的手段是多么高明啊,岂不是比江湖上那些神医毒魔的上山采药来得更厉害?
在皇兄相继受到了父皇的责罚以后,焫隆便痊愈了,而在父皇遗留之际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守在父皇的床边,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要得到的一切已经在眼前了。
看着龙床之上病重的父皇,焫隆年幼的脸上没有一丝稚气,也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穿着那件有着北斗七星图案的长袍站在龙床旁,看着自己的父皇在喝下了那位年轻英俊的御医楚阳端来的汤药以后顿时回光返照,从龙床上坐起,拿过那雕刻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的浮雕的传国玉玺,在以丞相段唯智为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官以及以护国大将军录峰为首的几位军功显刻的武将面前,把那玉玺交到了焫隆的手中,然而下一刻,他要大家全部退下,唯独留下了焫隆,那是他们父子二人第一次单独说话,也是最后一次。
那个春夜不知为何起了一阵寒风,即使在皇帝寝宫之内门窗紧紧关着依然可以感受到寒意,室内的烛光摇曳,和着药味的空气有点混浊,可是焫隆和皇帝就这样面对面的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是做父亲的人忍不住开口,语间难掩心中的惊讶和疑问:“朕没有想过,今天逼着朕把皇位交出来的人会是你。”
是的,作为父皇,他从来不看好这个最小的儿子,他的生母菊妃出生寒微,并且红颜薄命,在朝中更没有丝毫的依靠,焫隆年仅六岁,除了身旁照顾他的一个太监以外就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众多的孩子们开始了皇位之争过后,最后胜出的却是这个最弱小的孩子。
“儿臣没有逼迫父皇,只是父皇已经没有选择。”传国玉玺在手,只要面前的男人死去,他便是皇帝,所以焫隆再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他直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要唤这个男人一声“父皇”,可是在他的心中,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所以算计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看着他虚弱至此也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皇兄们德行有失,正处于被父皇所责罚的期间,按照祖宗律法,他们不能在父皇的手中接过传国玉玺。”
皇帝缓缓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朕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胜利的人是你……大皇儿失聪,七皇儿和十皇儿坠崖,三皇儿和五皇儿无辜溺毙于莲花池之中,还有你生辰那天被人下毒,这一些朕都知道是孩儿们为了争夺皇位而设计陷阱,朕特别怀疑的就是二皇儿和四皇儿,他们母妃的娘家都是官宦世家,背后实力强大,在这一但被他们得到了皇位,国家必定被其母妃娘家的人所掌握,这绝对不是百姓之福,所以朕当机立断,把他们流放,借此打击他们母妃娘家在朝廷之中的势力,壮大了段丞相这些忠臣的势力。可是不到此时此刻,朕都没有想过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人是你。”
焫隆看着自己的父皇,那双漆黑的眸子之中掠过了一丝疑问,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才淡淡的开口:“儿臣不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朕也不明白只有六岁的你为何有如此的心思。”皇帝淡淡一笑,并不把焫隆的伪装放在眼中,反而是指着焫隆手中的传国玉玺如此说道,“你拿着它难道就不觉得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