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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调解

法院同意许敏的母亲宋志芳以第三人的名义参加借款一案诉讼后,很快宋志芳就收到了法院的开庭传票,这个时间对于许敏和周君而言还是非常紧迫。无奈之下,周君给徐海燕打电话,希望以其母亲周文芳的名义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以第三人身份参加诉讼,这样的话可以再次拖延开庭日期,为行政诉讼争取时间。徐海燕委婉拒绝了周君的请求,说不合适,这样的操作已经进行了一次,再次效仿会得罪法官的,法院有审理期限,不会容忍我们故意拖延时间的行为,我们不能因小失大破坏了大局。挂完电话后,徐海燕立即给许敏打电话,将周君给她来电的内容讲了一遍,然后说,只是拖延时间也解决不了问题,我跟法官熟悉,可以请法官出面开庭前让双方调解一次。许敏欣然同意,能调解更好,本来也没想打官司的。见许敏同意后,徐海燕又强调了两点,说为了确保成功,调解的事最好不要告诉周律师,并带上她母亲宋志芳的授权。许敏心有不解,但又不便多问,反正案情她也很清楚,周律师不在场自己也能搞定。徐律师办事效率就是高,十几分钟后就给许敏回了电话,说联系过法官了,法官事情很多,近期抽不出时间,但法官很给我面子,说可以牺牲一下周末时间,本周六上午十点可以在法院第三审判庭主持双方调解。许敏见到徐律师的高效率和竭尽全力的帮助,很感激,认为遇到了贵人,看来打官司还得有人脉关系才行。

周五许敏就从北京赶了过来,与徐海燕一直聊到深夜,徐海燕一直向许敏灌输一种思想,她说在中国打官司必须得有关系才行,否则很难赢,特别是在小地方的法院打官司更得有人脉关系才行,大牌律师在这里起不到作用,法条是死的,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人是活的,法官只要想帮你,总归能找到好的办法,法律的天平稍微倾斜一点点就能决定当事人的命运。而许敏联想到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徐律师说的很正确。

上午十点前许敏和徐海燕准时来到法庭,她们进入法庭后发现陈富贵父子俩已经坐在原告席上,几分钟后法官也来到了法庭。是一名女法官,四十岁左右,睿智精干中隐隐透出一丝狡诈。法官先问双方有没有调解意愿,双方都说可以。陈富贵先抛出调解方案,他出500万让许敏一方退出股权,理由是股权评估价只有380万,他已经高出120万购买股权,这还是看在法官的情面上作出的让步。许敏一听就发火了,说陈富贵没有一点点和谈的诚意,我是以2010万元的拍卖价获得的股权,怎么可能以500万元出手,而且公司土地被政府收储的话,起码有10个亿的收入,70%的股权就是7个亿,只出500万,这就等于抢劫。陈小贵听许敏这么说,更来火了,直接开骂,骂许敏贪心、泼妇、××××养的……于是一场谈判直接演变成双方对骂。这时,徐海燕向法官使了一个眼色,于是法官及时制止,并让陈富贵父子俩先出去,她单独与许敏一方谈一谈。法官对许敏说,她已经仔细看完了全部卷宗材料,案件对许敏不利,每一笔汇款都是通过银行划账的,这个不可能作假,而且还有借款协议和对账单,在证据方面原告做到了滴水不漏,许敏败诉几乎已成定局。原告方胜诉后肯定申请对土地进行拍卖,由于目前土地还没有被政府收储,所以土地只能按工业用地的价格进行评估和拍卖,原告的借款金额肯定超过工业用地的价格,而目前公司唯一值钱的财产就是土地,没有了土地股权就分文不值。不要纠结于2010万的拍卖款,傻子才会出那么高的拍卖价,也不知你当时是听了谁的馊主意。许敏听了法官的话,头脑有炸开的感觉,嗡嗡的不知所措,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难道当初的拍卖错了吗?难道真的血本无归了吗?法官见许敏一脸迷茫,又趁机说,如果你不调解,可能一分钱都得不到,原告方现在愿意出500万,我做做原告的工作,加个50万,你看怎么样?许敏犹豫不决,不知所措。徐海燕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许敏,故作神秘地小声对许敏说,至少加个100万才行,否则我们不同意调解。许敏见有人帮忙,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假思索顺着徐海燕的话说道:“至少再加个100万才行。”徐海燕和法官对视了一下眼神,两人会心地笑了笑。书记员将陈富贵父子俩叫回法庭,法官简单地跟他们说了几句,意思是给法官一个面子,再加个100万了结双方的恩恩怨怨。陈富贵父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书记员直接从电脑里打印出调解书,准备让双方签字。许敏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发现调解书早就起草好了,书记员没有做任何修改,直接就打印了出来,难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但法官应该不会这么做的,法官是多么神圣的职业,不会设陷阱让我跳的。又想了想法官说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于是低下头准备签字,刚要落笔时,突然飞来了一只苍蝇恰巧落在了她的头上,她猛地抬起身子,准备赶走这个可恶的东西。这时她惊奇地发现,陈富贵正朝着法官竖起了大拇指,她顿时有一种落入陷阱被人欺骗的感觉。于是她借口上个厕所,匆匆走出法庭给周君打了电话,简要说了情况。周君听了,批评许敏真是糊涂到家了,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他,法官说那些话是不合适的,在判决结果出来之前法官不能作出倾向性判断,况且原告提供的只是原告汇给被告的汇款单,难道被告就没有汇款给原告吗?这么多年公司没有运营,业务处于停滞状态,近一个亿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所以需要全面审计双方的往来账目,最终以审计结果为准。借款协议和对账单是陈富贵父子自己签订的,里面肯定有猫腻,很可能是伪造的,借款协议应该是后补的,这也需要鉴定借款协议的形成时间。所以这个案件目前情况不明,现在调解为时过早。许敏恍然大悟,挂完电话一转身吓了一跳,原来徐海燕就在她的身旁。徐海燕听了个大概,知道许敏有所警觉,不可能再签和解协议了,于是她拉着许敏的手顺水推舟地说她认为周律师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之前她对案件情况不了解,有可能被误导了,建议不签和解协议,先看看情况再说,并说陈富贵真是老奸巨猾,连法官都被他蒙骗了,为了更深入地了结案情,她决定接受周君的建议让她母亲以第三人的名义也参加诉讼。许敏看了看徐海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她,于是她请徐海燕一人回法庭与法官打个招呼,暂时先不调解了,她恶心见到陈富贵父子俩的嘴脸。

几天后,周君收到了陈富贵提起的解散公司纠纷的开庭传票,很奇怪,开庭日期竟然在借款纠纷开庭之前。周君打电话告诉了许敏,许敏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周君劝她不要着急,说法院的送达是存在问题的,他只是许敏母亲参加股东会的代理人,并不是诉讼代理人,法院应该给许敏母亲送达,许敏母亲给他授权后,他才能代理这个案件,况且法院也应该同时向其它几个股东送达,否则程序违法,所以无须理会法院的送达传票。许敏听了周君的话,忐忑不安,怕不参加开庭会缺席判决,于是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又给徐海燕打了电话,问她是否收到了法院传票,徐海燕答复说没有收到这个案件的任何材料,许敏听了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了,法院应该给所有的股东送达,而且应该送达给我母亲,而不是股东会代理人周君,如此送达肯定有问题,可以不去参加开庭,因为没有收到开庭传票。凡事不能高兴得过早,就在许敏与徐海燕通完电话后的第三天许敏的母亲就收到了法院的开庭传票,许敏一看传票签发日期就是她打电话询问徐海燕的那一天。后悔自己不应该打那个电话,但为时已晚,本来无须参加开庭,这下子不得不去了。该来的总归躲不过去的。

开庭那天,周君、石梅和徐海燕分别作为两名股东的代理人坐在被告席上,许敏作为旁听人员坐在旁听席上,法官进来后两分钟,梁光辉律师才走进法庭,从容地来到原告席上,环视了半圈,朝法官微笑地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周君的脸上两秒钟后坐了下来,显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庭审开始,梁光辉首先宣读了诉状,主要内容是公司业务几年来一直处于停滞状态,导致公司没有收入只有支出,连连亏损,为了防止股东权益进一步受损,故申请解散公司。

石梅开始答辩,不同意解散公司的诉求,公司业务处于停滞状态且连连亏损的原因是由于原告指派的法定代表人陈富贵经营不善造成的,况且现在大股东刚刚变更,陈富贵千方百计恶意阻扰大股东掌控公司的控制权,证明原告提起的诉讼是恶意的,其目的并不是防止股东权益进一步受损,而是别有用心。由于大股东已经变更,原告又怎么得知新换的大股东不能解决公司经营不善的问题呢?

周君补充说道:如果原告担心自己的权益受损,则被告可以按评估价收购原告的全部股权。

徐海燕则表示与石梅的答辩意见一致。

经过举证、质证、答辩之后,法官询问是否可以调解,周君说这是解散公司纠纷,要么解散,要么不解散,怎么个调解?法官示意周君、石梅、许敏留下,其他人先回避。其他人走出法庭后,法官直言不讳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矛盾纠纷,除本案外还涉及到其它几个案件,冤家宜解不宜,不要搞得鱼死网破,到头来弄得两败俱伤。周律师收购股权的提议很好,但原告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点我们都很清楚,如果原告不同意被收购一定要解散公司怎么办?法律也没有规定只要按合理价格收购股权就不能解散公司。我的想法是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最彻底的解决方法就是你们退出公司股权。”

周君说:“这确实是一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好方法,我们也尝试过,但陈富贵给的价格太低,我们不可能接受。”

法官说:“价格可以商量,我可以做做陈富贵的工作,争取在上次你们谈的600万的基础上再增加200万,一下子加个200万难度很大的,必要时我还要给他施加一些压力才行,你们如果能接受这个价格的话,我再跟对方谈一谈,如何?”

许敏刚要回答,石梅抢先说道:“这个价格是万万不可以的,这次我们花了2010万拍的股权,入股公司时花了3000万,公司还欠我们的材料款3000万,也就是说成本就有8010万,还不算利息,以成本的十分之一的价格收购股权肯定不行的。”

法官脸色突变,露出真面目,发怒道:难道你们想要收回全部成本吗?痴心妄想。提醒你们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如果公司解散清算,你们还能剩什么?

这名法官说的话和借贷纠纷案件的法官说的话如出一辙,赤裸裸的威胁,不带一丝的伪装,许敏吓得脸色雪白,她的全部的钱都用来拍了股权,目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经不起任何的风浪和折腾,哆哆嗦嗦地说道:“要么……要么……”

周君见状,立即针锋相对地说道:“法官用如此倾向性的口吻当着律师的面威胁当事人,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第一次,这一次就当我没听见,一切还是以和为贵的好,但无论如何原则性的问题不能放弃,收回成本是我们的底线,我们也不想等到政府高价收储的那一天。”

法官脸色稍有好转,态度也有所缓和,说:“既然如此,那你们签完笔录就可以离开了。”

出了法院,许敏拉着周君的衣袖说:“你一定得要帮帮我,拍卖是你决定的,我是按照你说的价格拍的,最起码不能低于拍卖价吧。”

石梅急了,说:“周律师是看在你老公的面子上帮助你的,目前没有收过你一分钱,拍卖价格也是依据客观事实作出的客观判断,最终还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不能将责任推给我们。周律师还为你垫付了很多的差旅费用。”

周君示意石梅停止,对许敏说:“你不要着急,要冷静,先深呼一口气,缓一缓,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听我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不要上了对方的当,不要自乱阵脚,时刻保持清醒才能赢得胜利。”

许敏脸色平静了很多,但仍有些急促地问:“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周君安慰她说:“方法很多,不用担心,解散公司纠纷只是暂时休庭,时间还很充裕,借贷案件存在很多问题,法庭上我们针锋相对,指出问题所在,我们赢的把握性还是很大的。”

回到宾馆吃完饭,周君与石梅一起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心情,石梅说:“我觉得许敏神经有些不正常,对我们也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了,你确定还要做她的案件吗?她的案件都是风险代理,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最后我们可能什么也得不到。我们是不是也要学一学梁主任,不费摧灰之力,轻轻松松就能忽悠到大笔的钱。”

周君意味深长地说:“梁主任的手段并不高明,只要道德无底线就能想到那些损人的招数,他只是想着自己赚钱,忽悠当事人自愿掏腰包,可能一时会占据上风,最终一定会血本无归,当事人亏了钱,他自己却赚得盆满钵满。”

周君满满的正能量让石梅充满了正义感,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帅呆了,能嫁给他此生无悔,但如果这个男人有很多钱就更完美了。石梅想着想着忍不住不经意地碰了碰周君的手,周君说:“呦,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这里正好有个商场,进去给你买个手套。”石梅听他这么一说,尴尬地缩回了手,说:“不用买了,回去吧,到宾馆就不冷了。”两人于是又溜达地回到了宾馆。

许敏在房间里也没有闲着,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想给某人打电话,又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徐海燕的电话,两个女人足足闲聊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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