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仁股份索赔案让梁光辉发了一笔横财,使得他得意了好一阵子。有一天他来到河西省花岗市办案,客户很是客气,为了答谢他,特意请了当地名流陪同他一起吃饭。名流中有一老头,70岁,脸黑发亮,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50多岁,他是个地头蛇,老杆子,根基很深,名下多个企业都在本地。梁光辉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老头能给他带来法律业务,于是席间就与他攀谈起来。
这个老头叫陈富贵,小学文化,刚改革开放时就做起了生意,先是收集钢铁废料倒卖,后来办起了小型钢铁厂,赚了不少的钱,有钱后又在当地搞各种投资,又赚了不少的钱,但毕竟水平不够,眼光有限,赚的钱又逐渐赔了进去。他名下的产业目前都处于歇业状态,举步维艰。前不久,突然否极泰来,他从政府朋友那里得到内幕消息,他的一处产业不久之后政府就要重新规划,纳入商业开发范围,政府将以高价收储重新规划范围内的土地。这处产业是个钢铁厂,公司名称为河西亚富钢铁有限公司,占地500多亩,按最保守的每亩200万元收储的话,就值10个亿,还不包括厂房设备等资产。陈富贵是亚富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是公司第二大股东花岗市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花岗投资占股13%,第一大股东是北京龙腾世纪科技有限公司,占股70%。
梁光辉与陈富贵聊得很欢,把自己吹嘘得无所不能。陈富贵被这京城来的大律师的派头所折服,被忽悠得几乎五体投地,正好他也遇到了难题急需解决。他将亚富公司的事说给梁光辉听,目前有一个难题,虽然他是法定代表人,但他只是个小股东,要想日后土地收储成功,必须大股东同意才行,问题是他只占13%的股份,按比例分配也只能得到1.3个亿,大股东却能得到7个亿,这个公司一直是他经营,大股东没有出什么力,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面,让大股东拿走那么多钱心里不平衡,还有一个奇怪的事,就是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大股东,着急的很,不知如何处理即将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梁光辉问这个大股东是谁?陈富贵说是北京龙腾世纪科技有限公司,龙腾世纪的实际控制人是黄亚明。梁光辉一听是黄亚明,心中暗喜,但脸上不动声色,他现在还不想将黄亚明已入狱的消息告诉陈富贵,其实尚仁股份的事媒体上早有报导,可惜陈富贵很少关注这些新闻,平日里没事就打麻将斗地主泡桑拿。梁光辉当即向陈富贵保证可以帮他操作这件事,并为他争取最大利益,还有可能是全部的利益。
梁光辉本打算第二天就飞回北京,为了陈富贵的事留了下来,他先是详细了解了亚富公司的来龙去脉以及资产状况,得到一个重要信息,亚富公司原来是花岗投资占股83%,后来黄亚明看好钢铁市场要求入股,于是以龙腾世纪的名义收购了花岗投资70%的股权,股权转让款是6000万,股权购买协议签订后,龙腾世纪支付了3000万,后来由于市场突然走下坡路,再加上后来花岗投资欠龙腾世纪材料款3000万左右,所以一直没有支付剩余的股权转让款,本来计划将债务抵消,但一直没有做手续,双方对此也心照不宣,没有计较,也没有放在心上,相处得也很和睦。
梁光辉出了一个主意,让花岗投资起诉龙腾世纪索要3000万的股权转让款,官司打赢后拍卖龙腾世纪在亚富公司的股权,给评估公司一点好处低价评估股权,花岗投资再以低价拍得股权,在政府公布新规划之前股权评估低没有问题,别人不了解内情也不会参与竞拍,所以龙腾世纪的股权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变成了花岗投资的股权。
陈富贵不禁为这个主意拍案叫好,但他担心会得罪黄亚明,也害怕黄亚明参与竞拍。梁光辉却哈哈大笑,说这个完全不用担心,一个在监狱里的人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这个案件一定是缺席判决,黄亚明是收不到法院传票的,法院一定会公告送达,这样在程序上也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符合法律规定,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黄亚明出狱后知道这个情况也为时晚矣。这时陈富贵才知道黄亚明已被判刑入狱,心中窃喜,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保佑。信佛的并不都是善良之人,有的恶人也信佛。
一切都按梁光辉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一审缺席判决花岗投资胜诉,很快判决生效,很快进入执行程序,很快又进入拍卖程序,眼看着梁光辉和陈富贵的阴谋就要得逞。
在这紧要关头,周君、许敏、石梅三人来到花岗市调查亚富公司的情况,很快他们就了解到股份要被拍卖的事情,他们立即赶到亚富公司办公地。陈富贵看到三位不速之客,也惊呆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赶得也太巧了,再过几天就要拍卖了。但他毕竟是个老杆子老滑头,掩饰住内心的不安,不慌不忙地拿出判决书,说他也是按法办事,本想找黄总商量的,但总是没找到,迫不得已才走上诉讼途径。周君看到判决书上花岗投资的代理人是梁光辉,气愤异常,当场戳穿了陈富贵的谎言。陈富贵理亏,也不强辩,只是说律师隐瞒了实情,如果他知道黄总的状况,一定会去监狱探望,并商讨解决途径,毕竟3000万的股权转让款还没有支付。许敏拿出黄总的笔记本,上面清楚地记载着花岗投资欠龙腾世纪3000万材料款的事,这些材料不是花岗投资自己用,而是它为自己的关联企业采购。陈富贵的谎言再次被揭穿,内心慌张,竟然耍起无赖,说不记得有购买材料这件事。许敏也是有苦难言,黄亚明出事后,手下的人都走光了,很多书面资料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龙腾世纪这个公司她还是从笔记本里看到的,以前根本不知有这个公司存在,花岗投资购买材料的合同、发货单等证据都没有找到。周君说:“事情总归会查清楚的,几千万的原材料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必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回京后一定能找到证据。”
陈富贵出门给梁光辉打了一个电话,梁光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然后陈富贵又给他的儿子陈小贵打了电话,让他立即赶到公司。通完电话,他回到会议室,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许敏等人满脸堆笑,连声说对不起,都是误会,事情可以商量,以前合作的很好,以后不要成为冤家,法院那里我打个招呼暂时不拍卖股权,等我们协商好了再说。不一会儿,陈小贵来到公司,四十几岁,高个,黑脸,身材魁梧,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问是谁敢在这里闹事?陈富贵示意他坐下不要吵吵,正在协商解决,并向许敏介绍了他的儿子,说他是国内某著名财经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又在国外某著名大学获得硕士学位。许敏盯着陈小贵看了几秒钟,这个看上去像黑社会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文化的人。周君心知肚明,这些文凭都是通过函授取得的,花钱就能办到,没有含金量,也学不到真知识,自欺欺人罢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离拍卖还有三天时间,现在协商还来得及。许敏提出和解条件:退出公司,拿回成本6000万,包括已支付的3000万股权款和3000万材料款。陈富贵认为公司经营状况不好,举步维艰,已多年没有生产经营,70%的股权经过评估只有380万元,有评估报告为证,退出的话在评估价的基础上加一点按400万支付,至于所欠的3000万股权转让款他就放弃不要自认倒霉了。周君反驳说:刚才来的路上,发现公司周边很多地方都已是商业区,公司所在地不久之后也必将纳入商业规划,土地升值空间巨大,所以拿回成本的和解方案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一点也不过分。陈富贵说6000万与400万相差太多,一时也难以达成一致意见,建议许敏与黄亚明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并说让陈小贵陪同他们一起去监狱,一方面看望一下黄总,另一方面也方便谈判。许敏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许敏三人和陈小贵一同飞到黄亚明服刑的监狱。黄亚明告诉周君,3000万材料款的证据资料一时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等他出狱后一定能够找到,但时间肯定来不及,所以退出条件先以6000万来谈,不行的话可以逐渐往下降,但绝对不能低于4000万,所以许敏从6000万开始谈,一直降到5000万,而陈小贵开始咬定400万已经是最高价,后来又逐渐往上加,一直加到1000万,再也不肯让步。5000万与1000万之间仍然非常悬殊,双方的谈判陷入僵局。眼看谈判要破裂,周君建议许敏不要再谈了,赶紧回京准备拍卖的事。陈小贵听说他们要回京参与拍卖,立马改口说,还有谈判空间,但他需要请示陈总,于是每提高一个价位,他都要给陈富贵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间都很长,就这样耗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周君再次提醒许敏,对方没有诚意,完全是在拖延时间,刚才给经办的法官打了电话,没有接到执行人暂缓拍卖的申请,还是按照原定时间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拍卖股权,今天下午只有一趟回京的飞机,离起飞不到两小时,还是先赶回北京办理好拍卖手续,再不动身的话就来不及了。许敏听后恍然大悟,立即停止谈判,收拾行李回京。之所以要回京办理,是因为许敏是美籍华人身份,以她本人名义办理拍卖手续很繁琐,以她母亲的名义参与拍**较好,但相关证件和银行卡都在北京,所以必须回京后才能办妥。回京后周君帮助许敏连夜在网上办理好拍卖手续,一切手续办完后距离九点拍卖只有十分钟。
九点整股权拍卖准点开始,起拍价在评估价的基础上打八折,竞拍者只有两个,一个是许敏,一个是陈富贵,当然许敏是以其母亲宋志芳的名义参与竞拍,陈富贵是以花岗投资的名义参与竞拍。虽然只有两方参与竞拍,但竞拍价从304万元一路飙升到1000万元,这时陈富贵有些坐不住了,不断给许敏发信息,告诉她不要再加价了,这个公司其实是负资产,股权不值这个价,公司对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而在他的手中还能盘活资产产生一些价值,并承诺给她1200万元让她完全退出公司。许敏有些心动,征询周君的意见,周君认为陈富贵对公司价值的判断一定比我们准确,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出高价竞拍一定是物有所值,而且从短信内容来看,陈富贵显得很急迫,所以不能放弃,在陈富贵出价的基础上每次加10万元,估计陈富贵会出价到4200万元,因为花岗投资有3000万的债权,竞拍价在3000万以内,陈富贵不用拿出一分钱的现金,而陈富贵又愿意以1200万的代价让你出局,说明他愿意以4200万的代价获得股权,陈富贵一定是志在必得。许敏听了周君的话,每次都加价10万元。眼看竞拍价就要到2000万元,陈富贵见许敏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打电话给律师,梁光辉让陈富贵在2000万时收手,到时不仅可以让许敏到手的股权分文不值,还能白得2000万,更为重要的是土地还能归陈富贵所有。陈富贵听从了梁光辉的建议,出价到2000万就不再报价了,许敏最终以2010万元拍得股权。许敏拍到股权后心里是矛盾的,她既有些兴奋,因为比周君预计的4200万元少了一半,但又很心痛,毕竟花了2010万的高价拍得评估价只有380万的股权。而周君却陷入了沉思,觉得不正常,隐隐感到不安,从陈富贵的表现来看,他是非常在意这份股权,绝不会轻易放手,拍到3000万时陈富贵是不用拿出一分钱的现金,直接以债权抵偿拍卖款就可以,当然首先要扣除拍卖的费用,但这些都属于小钱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按常理陈富贵最起码应该出价到3000万,然而他却在2000万时戛然而止,绝对不同寻常,可能又在耍什么鬼把戏,玩什么阴谋。但究竟是什么阴谋呢?周君百思不得其解。许敏从包里拿出一万元给周君,说这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付出,周君看着这少得可怜的一万元,没有伸手拿,说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帮忙的,不是为了钱,如果为了钱则远远不止这个数,许敏听周君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刚要缩回拿钱的那只手,石梅眼疾手快立即出手拿走了这一万元,嘴里说谢谢,心里却想这个女人太抠门,辛苦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万元都不想给。
拍卖结束后,陈富贵立即打电话给梁光辉,询问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有什么好主意?为什么让他停止竞拍?梁光辉将他的想法详详细细地告诉了陈富贵,听完后陈富贵不仅拍案叫好,原来这是一箭四雕之计,既可以获得土地,又可以得到拍卖款,又能控制公司,又能让许敏拍得的股权一文不值。梁光辉听到陈富贵的夸赞后,趁机索要律师费,陈富贵很爽快地答应立即支付100万,事成之后再付200万。就这样,只通了两个电话,梁光辉就将100万轻轻松松纳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