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陨落——理智丧失,开枪自杀终陨落
梵高家族潜在的精神病史,敏感的性格,苦心耕耘却颗粒无收的艺术道路,孤苦无依、没有家庭陪伴的命运,这些压力和苦楚都深深压到梵高肩里,直到嵌入他的心灵,再反刍戳到他的画里。终有一天,他用一种割掉自己耳朵的极端且疯癫的方式爆发,被周围的人当成疯子并送进了精神病院。在不得不接受所有人都把自己当疯子的时候,自杀似乎是唯一一种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方式。
圣雷米有一家修道院也就是精神病院,1889年5月梵高转到这儿生活。与整天刮着大风的阿尔勒相比,圣雷米被几座山包围,风也不那么肆虐。由于在山的团团包围里,这边的城镇发育得也并不充足。这儿没有大片的麦田、忙碌的农人,只有高耸入云的树木和疏朗的田地。他也有机会在这儿沉静沉静他那过于疯狂的灵魂,好好地反省自己的人生。还没成名在精神病院森严的管制空隙下,他一遍遍地踱步观察着这个冷峻的景色,也反省着自己的一生。往事一幕幕地飘过,当时的那些热烈的疼痛和欢乐现在都已经淡成没有任何知觉的疤痕,幽幽地昭示着经历的一切。
一天晚上,他又在噩梦中醒来,干脆到室外去散散步。月亮还未落下,红日却正喷薄而出,几位农人正赶着薄雾要趁这个还没热起来的好日头把种子撒下去。又是新的一天,他突然有了画画的冲动。他对着屋后的柏树画了一幅画,画布最前方柏树往上扭转着自己的枝条,露出惨淡的碎月。他在信中还安慰着提奥,“我比以前沉着多了”,但是树木的背后却不再是缤纷的斑点,而是蓝灰色的旋涡。
这时,提奥的一封信从远方带来了好消息:自己的那幅《红色葡萄园》在展览会上卖了400法郎。除去以前照顾自己生意的叔叔和唐伊老爹,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卖出去的画作。刚刚收到提奥这封信时,梵高还有点恍惚,这幅画是和高更住在一起时画的,当时听了太多他在塔提希岛的故事,连普通的葡萄园都有了异域种植园的风格,只有农人身上的传统阿尔勒服饰和梵高画中经常出现的大太阳才能彰显出这是梵高的作品。猛地听到这幅画的名字又让他想起了在阿尔勒的日子,陌生得恍若隔世。
按照以前的性格,梵高肯定会大受鼓舞,给提奥写上一封挥挥洒洒的信,告诉他以前所经受的波折和折磨都已经到头了,自己已然形成显著的自我风格,受到全社会的肯定指日可见,要等待成功太久的他继续对自己抱有信心。可是,孤独太久的梵高不敢去奢望太多前景,那些光明仿佛对自己来说太陌生、太遥不可及。好在不凭任何人的关系,有一位陌生人愿意认可自己,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下自己的画。梵高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买家充满了感激,他为快退缩到绝望边缘的梵高带来了一些安慰。这时候的他也已经不再纠结于自己在37岁还没成为有名的画家,也不再执着于提奥的经济投入还没得到回报。经历了激情万丈的追求、心疼万分的挫败和神志不清的癫狂,他的心脏已经像经历过多次淬炼的金属,已然脆弱万分,经不起半点情绪的波动。这时的他在给提奥的信里这么写道,“我已经接受了我不是个成功的画家这个现实,那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能对你这么多年的支持表示内疚”。
他一日日地沉默下来,热烈的性格也消失不见。即使在陌生人群中,人们也一眼就可以认出梵高。这不仅是因为瘦削挺拔的骨架,也不仅是因为工装背带裤上斑驳的油彩和墨迹,而是因为他那气质迥异的面色和眼神。他留着满头蓬松的红发,短短地贴在头皮上,犹如一夜春雨后突然拔起的红色灌木,灼灼地散发着倔强和张力。他由于长期艰苦地工作,他的线条流畅而坚硬,衬上苍白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眶和爬山虎一般死死吸住你灵魂的眼神,都让你不禁吃了一惊,认定他肯定有背后的故事,而且做好准备去倾听。
可是,在一套高级西装远比一个诚挚的眼神重要的时代,他的艺术特质又很容易被人贴上特立独行、标新立异的标签,然后被人果断地忽视和唾弃。梵高像火山峡谷里的种子,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然而在这贫瘠的暗夜,他把根部顽强地往下延伸,又寻着光的踪迹把树枝拼命送上去。看过梵高画作的人一定会惊讶他不论是画向日葵或是星空,画作中浓密的色块和鲜艳夺目的颜色,谁又能想到这些颜色都是他在自我黑暗的峡谷里不屈的挣扎和生命力。颜色每烈一分,就代表生命的呐喊声响一分,生命的火力强一分,到人生后期这震耳的声音和绵延的火焰活活把他自己的生命力耗尽。最后,他这颗暗夜的种子终于参天,但至刚易折,生命的轨迹永久地停在了巅峰状态。
梵高在圣雷米的日子就是这棵大树的暮年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