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峰顺手拿了个床下的空纸盒子,半路拦截了茉莉,又把她推出了房间。
“你让我喝口水行不行?“茉莉一脸的悲切,嗓子里像是冒了烟。
易峰顺手扔了盒子进垃圾箱,一脸严肃的冲茉莉发话。
“走走走茉,莉亲,那边儿不是有水管子么。“
茉莉闻言,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地活动起她的指关节。
“你这家伙,身上哪块皮痒,说一声!“
易峰憋着笑,按下了电梯向下的按钮。
待二人来到一楼的大厅后,他便朝着自动贩卖机加快了脚步。
茉莉环视了圈大厅,发现没地方坐,倒是有几个迎面走来的男人模样,让她觉得挺害怕的。
其中一个光头的男人裸着黝黑的上身,白纱布从肩膀处斜着包扎到腰际。头上也像阿拉伯人的头巾一样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但走路的架势一点也不像是受了伤的,嚣张跋扈的步伐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替他拿着皮夹克,另一个虽穿的相对正经,但两只露出的手背上布满纹身。
茉莉有意避让了那一行人,原本就压抑的情绪更加浓烈了。
她埋着头朝易峰跑过去,躲在了他身体的一侧。
罐装奶茶落入贩卖机的底部后发出“哐当“的一声。同时,易峰也看见茉莉满脸低落的情绪。
“山山跟你说什么了?把你愁成这样。“
茉莉轻轻一叹,说:“山山的状态,我看她已经是快要承受不住了。“
闻言,易峰伸手取奶茶的动作在空中有短暂的停留,而后又无声的继续。
将奶茶递到茉莉手上的时候,他也不由得发出了重重一叹。
“那……“
“而且,山山说她已经报警了。“
这话倒是出乎易峰的预料,他略感惊讶。想必陈山山也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绷着嘴唇点点头说:
“那就……好吧,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似乎没有那么顺利,听她说志宇现在是日本国籍,而且护照什么的山山也都没有找到。能不能正常受理案件还是另一回事。“
易峰闻言深吸了口气,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茉莉也觉得自己的神经被某些东西压着,有些难以平复自己呼吸的节奏。
此刻,她心里回忆着陈山山含泪转述樊志宇说过的话。
——“活得久了,就知道命该如此,我没做过什么不现实的奢望。“
这句话像块重重的石头压在茉莉心底,他从不知道樊志宇竟活的如此悲观。
人们的内心,真的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陈山山离开的时候也是满眼的通红,“茉莉姐,我终于知道那些抑郁症的人是什么感受了。“
茉莉喝了口奶茶,只觉得那香甜无法溶解她心底的苦涩。
此刻,她只希望赶紧有樊志宇的消息,且一定要是他安然无恙的消息。
……
……
门口拴着的那只狼狗,在听到了晃门的声音后不停吠叫,在空旷的山间回音四起。
因为那门岗的房间里还有意思灯光,孙贝儿知道有值夜班的人。
当她瞅见那屋子的门被打开,便远远听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半夜的来墓地!你是不是有毛病!是人是鬼啊?“
孙贝儿手握着冰凉的铁门杆子,朝里面吼。
“大爷!是人啊!麻烦你开下门,不用你陪着,我看看我爸爸很快就走。“
只听见那男人好像不耐烦地哀叹了一声,孙贝儿又立马哀求:
“求求您了!我这里有茅台还有中华!“
虽然看不出那男人是什么表情,在孙贝儿说完这句话后,他开门的速度比孙贝儿预想的要快。
孙贝儿谢了他,说那些个台子华子的,要等自己下来后再给他。
听闻,那男人抽了口苦涩的烟拐回屋。心想这姑娘脸上浓妆艳抹的,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孙贝儿放眼望去,难辨方向。
只见眼前的空旷是一片死寂般的黑,只有高处的山缘被夜色勾着。
铺向山坡的台阶,被照亮的层数不超过十阶。她借着手机的灯,迎着阵阵的阴风,开始往台阶上缓缓踱步。
台阶上没投射自己的影子,只有一束束杂草的黑影在向后移动。
樊伟业墓碑的位置刻在脑子里,即使多年不来,她也恍若来过似地清晰。
刚刚跟王一天分开后,孙贝儿找地方换了衣服。只是这假发倒也暖和,她就没舍得取。
偶然见瞥了眼镜子里自己的时候,顿觉这假发跟尹茉莉的头发很像。
临走前给王一天甩了那句她会报警的话,实则那只是吓他。
孙贝儿也不是不相信警察的能力,而是觉得太过麻烦,又不够解恨。
她心里还在默默数着台阶的层数,在走到第八层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后背开始微微冒汗了。
就在邻着台阶的位置,在手机微弱的光照中,孙贝儿瞅见了那墓碑上樊伟业的名字。
她的视线快速挪开,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后,卸下了手里的袋子,瞬间不知道自己来此地的是何目的了。
一时间,脑子里也竭力抑制着回忆的画面如龙卷风般将她席卷。
只能机械地按照祭拜的仪式先来了。
她将手机扣在碑上,灯光朝下,借着碑面散射的光,开始准备东西。
一通忙活之后,她拍拍手上的灰。
脸颊被燃烧着的元宝映的橙红,手指暖了点儿,浑身也舒服了点儿。
此刻,倒也是没忘给自己也点支烟。
随着肺部那一呼一吸,心里的话便跟着那烟一起吐了出来。
“爸爸,你知道你犯错了吧?你当时为什么会做那种决定呢?“
对面的墓碑无声,也被那火光映得橙红。冰凉的墓碑,此刻似乎也能感到到温度。那火星活泼地向上跳跃着,宛如夏日的萤火虫。
孙贝儿将抽剩下的半支的烟扔进了火坑里。
王一天的那些话,又开始在她脑子里又一遍一遍地撞击。
“你再也见不到樊志宇了”;“我不知道樊志宇在哪里。“
想着想着,便对这两句自相矛盾的话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冷哼声。
眼前,火势也逐渐变弱。
孙贝儿对着墓碑弯了弯手指,做了无声的道别。
“不过都已经无所谓了爸爸,你也别埋怨自己。“她的声音又在火光前蔓延出来。
“这一切,马上就结束了,我会替你跟哥哥做最后的了结。“
说完,孙贝儿又在碑前停留了最后几秒,地上拉长的影子尽显寂寥。
她拎了剩下的东西,挪动了有些沉重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