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帝因为这个小儿子的死已经万念俱灰,冷不丁的听白兴言这么一讲,也觉得儿子都十八岁了,还没成个家就客死异乡实在憋屈。于是大手一挥,为十皇子殿下君慕凛和文国公府二小姐白鹤染赐了个**。
白鹤染就是在这种氛围下回到上都城的,当她穿着一身冻得硬梆梆的破袍子,站在上都城街墙上贴着的皇榜前时,简直有一种毙了狗的心情。
**?**是个什么玩意?人都死了还能被赐婚?这何止是没有人权,简直是连鬼权都被剥夺了。封建制度果然霸道,人活着不能自己作自己的主,就连死了也逃不过被皇权摆布。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提了这么一出,不过既然我没死,这**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她伸出手,一把将面前的皇榜给撕了下来。
这一下可惹了大事了,大丧期间,满街都是扎着白带子的官差,这边皇榜一撕,立即就有两队官差围了过来,伴着一声接一声的厉喝:“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撕皇榜?”
喝斥完,官差们也愣了。
怎么是个小姑娘?一身狼狈,宽大的袍子逛逛荡荡,几乎能装下她三个。
这小姑娘手握皇榜,一双眼就像冰川上的白狼,凛冽得让他们只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冰冷。
也不知为何,这么多官差,竟然在面对白鹤染时,纷纷起了俱意。
白鹤染看向四周,目光愈发冰寒。
从今往后,就要在这样的制度下过此一生吗?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枪火弹药,有的只是卑躬屈膝,墨守成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抓着的皇榜,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闪过那个温泉水里泡着的男子,和他那双闪着淡淡绛紫色的眼珠儿,心里便不太好受。
白鹤染没说什么,脑子里搜索一番原主的记忆,抬步就朝着文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去。
有官差想将人拦住,可边上同伴拉了他一把,小声说:“算了,这小姑娘可能精神不大好,指不定受了什么刺激。今日京中本就事多,别再添这一笔了。”
文国公府坐落在上都城正西方,四方四正的上都城讲究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在遍地皆贵的城西,文国公府是除了一众皇子王府之外最气派的府邸。
她到时,远远就看见府门大开,无数扎着白孝带的人来来往往,还有不少人正抬着纸扎的祭祀品往府里进。有个人站在府门口大声地喊着:“都小心着点儿,这些可都是二小姐的嫁妆,万万磕损不得,哪一个敢含糊,就算我们文国公府不要你的命,尊王府那头也定饶不了你!”
白鹤染微皱了皱眉,尊王府她有印象,皇榜上写着,那十皇子的称号就是尊王。
她继续往前走,在府门外头站了下来。
门里站着不少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正一脸哀伤地说:“这些嫁妆还不够,白福,你一会儿再叫人去多备一些,不能让人看不起咱们文国公府,更不能让二姑娘到了那头再受欺负。二姑娘命苦,活着不能享福,现在没了,咱们总不能屈着她。”
说完,一咬牙,又从腕上褪了只玉镯子下去,放到了一个纸扎的小人身上……
妇人一身素衣,因府上办着丧事,故而脸上未施任何粉黛,未免显出几分憔悴。但因近年发福,到是撑开了眼角细纹,看上去较之同龄人年轻许多。
白鹤染认得出,那是白家的主母,姓叶,是原主母亲去世之后她爹白兴言续弦进来的二夫人,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
在原主记忆中,对这位二夫人的印象很深,因为这二夫人在嫁给她爹之前还嫁过人,入府时带着跟前夫所生的一双儿女,虽然大不了她几岁,但小小年纪已经是能看出一个样貌英朗,一个美艳倾城。
二夫人当时拉着原主的手,一脸慈爱地对她说:“阿染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待你如亲生。”话是这么说,握在一起的手却下了工夫,长长的指甲嵌进原主的肉里,原主想哭又不敢哭。
白鹤染看着那叶氏,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这位二夫人诚府极深,行事也向来小心谨慎,人人都说文国公府娶了位贤妻,却甚少有人知,自她入府之后,白家一众姨娘小妾便甚少能有所出,好不容易最年轻的一个姨娘给白兴言生了个小儿子,却也是活得步步惊心,隔三差五就出个意外。
站在叶氏旁边的便是她带过来的那个女儿,也是如今白家的大小姐,白惊鸿。
三年未见,这白惊鸿人如其名,越长越是出挑。素淡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双瞳剪水,眉目流传间,顾盼生辉。她身形高挑窈窕,身段婀娜玲珑有致,才十五岁的年龄已是姿容绝丽,娇美无匹。
最难得的是,她周身上下还散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清雅高华,如明月独悬,能让人一眼看去就自惭形秽,再看一眼,便被摄入那份冷傲灵动之中,情不自禁,魂牵梦绕。
此时她正轻抬脚步,走到一个纸人跟前,细心地抚去那纸人身上的几处褶皱,轻轻叹息。
唯一的一名中年男子见状赶紧拉了白惊鸿一把,焦虑地道:“惊鸿别摆弄这些,不吉利。”
这人是文国公府的主人,原主的亲爹白兴言。
亲爹入眼,白鹤染只觉心底有一股子极其强烈的仇恨伴着恶心一同涌起,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这是源自原主身体的自然反应,惯性的,哪怕原主灵魂已逝,这种情绪依然能够通过血脉散发出来,传递给她。
白兴言四十出头,身型修长,面容白皙,纵已过中年,依然气度不凡,年轻时的风流倜傥隐约可辨。他是一个十分在意外在形象的人,哪怕家里正办着丧事,他的领口袖口依然绣着金边儿,连银线都没用,完全没有刚死了女儿的觉悟。
白鹤染的记忆中突然冒出一个片段来,是原主跟着娘亲被赶出府的那几个月,原主年幼无知,时常会念叨想念爹爹。淳于氏就跟她说:“你想他干什么?恐怕他现在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你爹从来都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我都不指望他顾惜我,可如今他连你都不要,你说你还想他干什么?”
白兴言将白惊鸿从纸人边上拉回来,面上尽是对这个继女的呵护与怜惜,丝毫没有正为亲生女儿办丧事的悲恸。她看在眼里,只为淳于氏当年那一头撞死而不值。
边上有个少女凑到白惊鸿身边,手里还抓着把瓜子,瓜子皮往地上吐了一口,一脸不屑地跟白惊鸿说:“大姐姐,父亲说得对,你别沾那些东西,看着就晦气。那白鹤染到是会捡便宜,人都死了还占个好坑。十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啊!若是还在世,那就只有大姐姐这样学识样貌的女子才能般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白鹤染!”
“五妹,别乱说话!”白惊鸿轻轻皱起眉,带着满面悲色,“十殿下是皇子,岂是可随意编排之人?以后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被叫五妹的是文国公府的五小姐白花颜,是个庶女,府中姨娘小叶氏所生。这小叶氏是主母叶氏的庶出妹妹,跟着叶氏一起陪嫁过来,后又由她姐姐做主被白兴言给收了房,生下白家第五个女儿白花颜,并养在了大叶氏的名下。
白家基因好,有白兴言的底子在,儿女样貌都不错。白花颜也是个美人胚子,圆脸配着小酒窝,娇憨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