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张公子!”九儿见掐住张均佑的人中喊道,却依旧不醒。
“姑娘,你?”秋林不知道何时从屏风后跑出来。
“秋林,快,快帮我掌灯!”九儿急道。
“是!”秋林忙把喜烛凑近。
只见张均佑牙关紧咬,后颈外张,呼吸不匀。
“不碍事,他只是急火攻心,一会就醒了!”九儿从袖中拿出随身针具,切住人中,慢慢细捻,约莫过了半刻,才取了出来。
“噗!”张均佑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喉中一股腥甜之味往外翻,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姑娘?”
“去拿点茶水来,不碍事了!”九儿忙用袖子给他搽拭血迹。
“张公子,来,漱漱口!”秋林上前到。
“走开,你们走开!”张均佑有气无力但却极是不耐烦。
“秋林,我们走吧!”九儿将喜服脱下。
“慢着,你们就留在这里,外边都是人,你这样出去不妥。”张均佑坐起来,手中的信几乎被捏碎!
九儿回过头来,她也知道就这样出去不妥,不出去也不妥。秋林的手牵了过来,看了看她,九儿明白,是让她不要慌,秋林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姐妹,在房府,她也是拼尽全力护自己周全,自己就算被全世界拒绝,她却会始终不离不弃!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你会成为清瑶来嫁给我?”张均佑眼露凶光,一反往日的君子之度。
“你是要责备我家姑娘吗?”秋林上前维护道。
张均佑只是不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矮榻上。
“秋林,我来说吧,他有气也是常情。”九儿捏了捏秋林的手,会意道。
“我和秋林本以为是要被杨虎接回聚缘茶楼的,中途听于兄弟说,杨虎怕聚缘茶楼太吵,就给我们安排到了东城一处小宅子,杨虎心细,我们都没有在意。于兄弟安顿好我们以后,就走了,我们就在那里住了下来。直到前两天,秋林和我,正休息时,刚才那个女子突然到访,我们才得知那是房府的私宅,她控制住我们两个,由私宅的暗道进到了房府里面,见到了房府大小姐,她扣押了秋林,让我替她上花轿,并给了我这封信,刚才,估计她是送秋林回来的。”九儿看了看秋林,好在完好无损。
“她既不想嫁我,又何必应允,难道这些日子里她对我都是虚情假意?你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样?”张均佑逼视着九儿。
“你说什么呢,我家姑娘不过一介草民,不像那位贵小姐有通天本领,我家姑娘能耍什么花样?”秋林气道。
张均佑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女子,也觉得自己有点脑洞大开,陈九儿不过是胆子大,但能在房府作妖的本领想必是没有的。
想到杨虎那天说的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清瑶肯定有她的苦衷,才会借和自己成亲来偷梁换柱,定是她有难言之隐需要自己帮助,不能就此撕破脸弄得人尽皆知,两家都难堪。
想到此,只好先委屈了陈九儿。
“陈小姐,你先就留在这里吧,先帮助张某渡过这段时间可好?等事情都消停了,你再离开,不会损了小姐的清誉的。”张均佑恳切的道。
“凭什么?你们两家闹出的乱子让我家姑娘……”秋林忿忿不平。
“秋林,就听张公子的!只是不知张公子怎么将这事给掩盖过去?”九儿拦住秋林说道。
“你就是房清瑶,我的妻子。”张均佑定睛一看,又觉不妥:“不过……”他顺手将盖头扔给九儿:“只露眼睛试试?”
“你欺负人呢?!”秋林恨不得动手。
“无妨,秋林!”九儿阻道,试着将刘海捋下来,用盖头遮住了脸颊:“张公子,这样可好?”
张均佑细细一看,红烛摇映,她轻轻柳叶眉下一双巧若春水目,如果不是见过真颜,定然以为她是玉水佳人,颇有妩媚之姿,看得竟有些痴。
他忙将目光挪向别处,搽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说道:“以假乱真!不错!”
“张公子,我也有要求?”九儿说道。
“你说,我有求于你,不会推诿的!”
“我要一间道室,除了我和秋林,旁人都不得进。”
张均佑上下打量她:“不难!三日后可成。”
“那今晚?”
“你们睡那,我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张均佑指了指床,将喜服脱下,就势一躺,用喜服将脸盖了起来。
秋林努了努嘴,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九儿牵起秋林,和衣躺在红彤彤的喜床之上,看着矮榻上的张均佑翻来覆去,也是一夜未眠,秋林这小丫头却抱着九儿的手睡得极是香甜。
“公子,娘子,北儿来伺候洗漱了!”天初亮,北儿在门外叫到,弄的九儿一下子从床上蹦跶起来。
“北儿,去拿几块丝帕来,娘子过敏!”张均佑故意边笑边说道。
“是,用不用去找大夫?”北儿问道。
“不用,你不懂!快去吧!”张均佑催促道。
“是!”北儿在外格格的笑了起来。
张均佑收起痞帅,一个跳跃稳稳当当的坐在喜床上,将帐幔放了下来,把九儿她们挡得严严实实。九儿心疼,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对房小姐真的是用情至深,就是冒着无妻之患,他也要依那仙子所言,为她渡尽陈仓,而不去问责她半分。
“公子,丝帕来了!”北儿的声音传来。
“你将东西放在门口就下去吧,本公子亲自来伺候娘子!跟下边都传下去,以后本公子亲自伺候娘子,不要任何人来伺候。”张均佑吩咐。
“是!”北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北儿走远,张均佑忙起身拉好帐幔,开门将丝帕和水提了进来,还有两身新装。
“我弄好了,你们再出来吧!待会要拜见父母,记住,你就是房清瑶!”张均佑边说边换装洗漱。九儿从红帐幔看过去,张均佑的动作刚劲迅速,挽发冠也是轻车熟路,他一点也没有养尊处优的公子形象,和小时候见过的他一模一样的。
那时候,她随大师傅一起去湖南白狼山上采药,天突然下起大雨,弄得她浑身痛痒难耐,师傅只得就地给她用茅草和树根搭了个雨棚,去给她寻药,她痒得几乎是昏死过去,血脓和着雨水裹满了全身,自己一时忍不住,就从小雨棚跑了出来,在雨中盲不择路的狂奔,想叫大雨把自己身上那难以忍受的不适感给好好的冲掉。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脚下被什么一绊,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就栽进一个深坑里,砸到一个小哥哥身上,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各自稳住身形在坑里站稳当。泥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肚,自己又难受又害怕,哇哇的哭了出来,和着雨点的声音,特别吓人。那个哥哥也是浑身湿透,打着哆嗦,但还是焦急的安慰她:“别怕,别怕,我在这里,不怕,我们可以出去的!”并抱住她,似乎一点也没有看到她额头的恶疮,那时候自己脸上的痈疽特别可怕,恨不得快要波及到眼睛,这是第一次有同龄的孩子这样亲近于她,自己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也不害怕,浑身除了痛,也不痒了。小哥哥见她慢慢安定了下来,这才放开她。
“你会叠罗汉吗?”那小哥哥笑着问,虽然满头雨水,但还是挡不住他那纯真的温柔。
九儿摇了摇头。
“我教你!”说着,他他蹲下身一把抱住她的双腿,让她借力骑到他的肩头。
“你扶住泥巴墙,踩到我的肩膀上。”小哥哥说到。
“嗯!”九儿似乎变聪明了,借着旁边泥墙的力,踩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他艰难的将自己顶了起来,好在这个坑不是太深,两个孩子的高度正好,刚够自己爬出来。
“小哥哥,我来拉你!”九儿在坑附近找了几根藤条绞在一起,丢了下去。
“不错嘛,小妹妹,挺能干的。就是你太小,你拉不动我的,看看附近有没有树,你把那头系树桩上,让我自己爬出来!”小哥哥倒是镇定的很,不慌不忙。
“嗯嗯,有,我去系。”九儿这就开始忙活。
“系好了,你试试!”
“好,你旁边点儿。”
“嗯!”
小哥哥一会就爬了出来。两个人一块找了个石洞,躲雨。
“小妹妹,你头上疼吗?”他将自己的外衣拧干,替九儿搽着额头,手很轻。
“不疼了。”九儿感觉特别幸福,他居然不怕自己的痈疽,那么大的个头,一坨一坨的长在额头上,娘亲有时候都会害怕。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至今,这句话都响在九儿的耳畔。
“小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张均佑,是汴京人,随父亲一块到这里来看基地的。你替我瞒着啊,父亲今天去查工,我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来看基地,哪晓得被雨困住,还掉进了这坑洞中。”
“看基地,是做什么的?”
“是做工建的,修桥铺路,建宅挖井什么的都干!”张均佑神采奕奕的解释……
九儿一直呆呆的看着账外那利落的身形想着,这一晃眼间,那个温暖的大哥哥就长成了仪表堂堂的探花郎,房小姐还这么伤他,就算她貌若天仙,也配不起她的大哥哥。
“我好了,你们出来打理吧,我在屏风后等你们。”张均佑在外面说道。
“嗯!”九儿回应,就像小时候回应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