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蒙上了自己的眼睛,肆意挥舞起自己手中的剑,一招一式恰到好处,收放自如,竹叶漫天飞散,如雨如雪,他纵身腾起,右手发难,剑破空而出,从一根根竹子中间穿过,待他取下白布,正对面的一竖排竹子已被齐齐劈成两半,分别倒向两侧,剑已入石,只留剑柄在外。
“云舒,这招‘定风波’你练得已经炉火纯青了。”任云卷站在一旁,微笑着说道,他一身蓝色锦衣,面清目秀,温文有礼,乍一看像是书香子弟,他的笑尽显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任云舒神情自若,运力一吸,不知怎地,剑已从石头中回到了他的手上,仅仅就这小小的动作,便可见此人内人之深厚,他将剑插回剑鞘中问道:“大哥找我何事?”
任云卷也是见惯不怪,柔声道:“解家的人来了,爹让你去花间堂,应该是想商量你和解月夕的婚事。”
任云舒淡淡说道:“没兴趣,他们商议便好,就说我有事外出了。”他语气之冷漠就像这事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任云卷收起了笑意,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但声音依旧柔和,说道:“解家已登门过好几次了,你卧病在床说过了,有事外出说过了,日子不宜见面也说过了,人家已在风凌城逗留了数月,今天再次登门,你若再不去,爹脸上也挂不住啊,别让他老人家不高兴。”
任云舒叹了一口气,想必是大哥瞧见爹脸色不好,所以前来好言相劝,看来今天见面是躲不过去了,至于成亲,他可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任云舒随任云卷来到花间堂,花间堂是任府的会客厅,整个厅左右绝对对称,走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庄严和气派。入门便是板壁,板壁正中挂着“正大光明”匾额,左右两边还配有对联,一边写着“海到天边天做岸”,一边写着“山登绝顶我为峰”,由著名书法家张崇远所题。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方桌和左右一把太师椅,此时任孤城和解天成正坐在上面饮茶聊天,厅中两侧布置了茶几和椅子供客人入座,一位妙龄女子端坐其间。
二人来到厅中抱拳道:“见过爹,见过解伯伯。”任云卷向那女子微微点头示意,女子起身回了一礼,任云舒却视若无物,不予理会。女子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抬眼望向任云舒,好一张清秀俊俏的面容,雅正的气质,温润如玉,刚刚心中的不平已经烟消云散,心跳不由地加速跳动起来。
任孤城说道:“云舒,来得正好,今天你解伯父是来商议任解两家婚事的,我们打算让你和月夕二人尽早成婚,你意下如何?”任孤城苍髯如戟,一头黑丝中夹着银丝,双目炯炯有神,声音中气十足,浑身散发着威严,有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气概。
任云舒知道他父亲此时表面上语气和善地征求意见,实际这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除了这样做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他说道:“婚姻大事当由爹做主,但我今日收到烟雨书院院长归山老人的书信,数日后烟雨书院将招收新的弟子,邀我前去任教,教授归山剑术,为期一年,所以还望爹和解伯父同意,授课结束后再行成婚。”任云舒自幼聪颖过人,天赋极高,且家族强大,十三岁便通过了烟雨书院的入学考试,成为了书院弟子,一年后由于能力出众,成为了烟雨书院院长归山老人的徒弟,一年前出山时,他不仅琴棋书画造诣颇高,且已经成为江湖中顶尖的高手,名满江湖。所以他不仅是烟雨书院迄今为止最厉害的弟子,也是归山老人最得意的徒弟。
任孤城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厉声道:“这像什么话,难道你要让月夕等你一年么?”
任云舒喃喃道:“她不等最好。”他见父亲已有怒色,跪下道:“师父于我有恩,往日在书院,他不遗余力地教导我,今日有求于我,难道爹要我做个忘恩负义之人么?”
“你……”任孤城拿起手中茶杯就想扔出去。
解天成见状,赶忙阻止道:“盟主息怒,云舒这么知恩图报,也是君子所为。”
任孤城语气缓和下来,对解天成说道:“天成,是我儿无理,我一会就修书给归山,让他另请高明。”
解月夕走出来轻轻鞠了一躬,莞尔一笑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二公子去教学是天经地义的,但月夕有个请求,还望任伯父和爹同意,我想和二公子一同去书院学习,一来二公子可以报恩,二来我也可以增长见识。”
任云舒冷笑道:“书院招收弟子都需要通过入学考试。”
任孤城沉默半晌,开口道:“月夕作为弟子自然不妥,我会修书给归山那边,向他说明情况,让月夕作为你未婚妻的身份前去照顾,我相信我的面子归山还是会买的,但这是不是有点委屈月夕呀?”
解月夕偷偷瞟了一眼任云舒,试探地问道,“我不觉得委屈,就是不知二公子是否愿意。”
没等任云舒说话,任孤城已经说道:“这小子有什么可不愿意的,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们何时启程?”
任云舒倒是不以为然,若是任孤城不独断专行就不是他父亲了,只是回答道:“半月后。”
解天成望着自己女儿,隐约有些担忧,还想说些什么,见解月夕摇了摇头,也只好作罢。
任云舒回到书房,书案上放着归山老人的来信:
“任云舒
我的体力已大不如前,还未找到合适的归山剑法任教先生,眼看新弟子招收在即,还望你代为教授归山剑术一年,为师在此拜谢。
归山老人”
任云舒本身对于任教是有些犹豫的,毕竟那是一件麻烦事,而且就算自己不去,归山老人的弟子中也有很多可以教授归山剑法的人,但比起和不认识的女人马上成婚,他宁愿去任教,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任云舒想到这里,动笔写下了“云舒义不容辞,半月后启程。”
归山老人此刻正躺在榻上,须发皆白,翘着二郎腿,闭着眼,哼着小曲,一旁站着一人在榻旁端茶倒水,此人正是他的亲授弟子刘大,刘大身材微胖,脑袋又大又圆,颧骨处推着两坨肥肉,笑起来格外明显。
刘大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父,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任云舒呢?我不也可以教归山剑法么?”
归山老人睁开眼,狠狠敲了一下刘大的头,说道:“真是木鱼脑袋,今年学院刚进行了扩建,把整座烟雨山都划归到了书院地界,地方变大了,花钱多了,就必须想办法招更多学生呀,所以今年取消了之前的“必须是江湖各家族中人”的报名要求,也就是说,无论何人,只要能通过了我们的入学考试,就证明他有潜力,都有资格进入学习。”归山老人看了一眼刘大不解的目光,继续道:“总之就是今年需要更多的人报名参考,也需要增加招收名额。”
刘大挠了挠头,还是不明白,问道:“可这和找任云舒有什么关系?”
归山老人又敲了一下刘大的脑袋:“说你傻还真傻,这任云舒是什么人呀,一来他是名动江湖的任家二公子,二来他是江湖第一美男,有他来任教,就是个活招牌呀,那报名的人能不多么。第一次扩建后的招生是最重要的,不容有失,所以我才放下我这张老脸去请他,明白了吗?”
刘大这次点了点头,原来是招美人计呀,不对,是美男计。
解天成和解月夕走出任府,解天成问道:“月夕,你刚才为何要提出和那任云舒一起去书院呢?你前几个月才大病了一场,记忆都还没恢复,这么快你就去书院,为父不放心呀。”
解月夕握着她爹的手,轻声道:“爹,大夫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暂时性失忆,身体无碍,不用担心。女儿之所以去书院是因为我想让任云舒能更快地接受我。”
解天成皱了皱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江湖上都知道任二公子是正人君子,他想要报恩,若我们以完婚阻拦,那日后他心里定为不快,反过来,任伯父因为婚事阻止他去报恩,而我支持他并且愿意和他一起去,他心里对我也会存有感激。”
解天成听了这话点点头,又好似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之前你听说联姻,不还非常抗拒么?表示死也不嫁。”
解月夕柔媚一笑道:“爹,那是女儿之前不懂事,爹帮我挑好的夫君我怎么会拒绝呢,再说,今日一见,这任云舒长得一表人才,据说还文武双全,这样的夫君我也不想错过。”解月夕心里暗道:这一年,我一定要让任云舒爱上我。
解天成欣慰地笑了笑,说道:“月夕呀,你现在比失忆前更为稳重和成熟了。我会派桃红和草绿与你同去,如今你连之前学的三脚猫功夫都不记得了,她们会负责保护你的。”解天成嘴上这样说,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以前自己的女儿调皮捣蛋,偷溜、偷吃、偷懒无一不做,自己比谁都希望她变得温婉懂事,如今真的变得温婉懂事了,竟还不习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