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耳镇不大,错落着百来户,大部分人家都以打铁为生。虽是一座小小的村落,但是那里有准备好的饭菜,等待着的人儿,牵挂着的心。
“哥!!”一具不到百斤的香软身躯从屋里冲出来,如同吃了块铁的八爪鱼被磁吸上了般撞进了叶温文怀里,叶温文刚咧开的嘴旋即被撞出一声闷哼,这一幕落在了后面跟出来还系着围裙的萧渺眼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抹,一边碎步上前去扒拉叶仪:“疯丫头,你哥受伤了你也看不出来?”
叶仪赶忙爬下退到旁边,一双大眼睛上下在叶温文身上和脸上扫荡,绞着手指不敢出声,似是怕自己的声音都会震得哥哥伤势加重,萧渺双手在叶温文胸腹之间胡乱地试探,急切地想摸出伤在哪里但却不敢触碰,隔着毫厘空气的手慌得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一点小内伤,不碍事。”叶温文站直身子,努力摆出轻松的表情,其实倒也不是故作轻松,在与韶子瑜那一战中,叶温文仗着云雁折的诡谲身法将三仙剑第一剑堪堪躲过,那点擦伤无关紧要,第二剑是正面抗下的,但是彼时叶温文正在韶子瑜身边游荡攻击,韶子瑜发第二剑只是想脱困,朝周身发剑意,因此没有主要攻击点,所以叶温文的伤确实不太重,但若当时动作慢了点,让韶子瑜使出了第三剑,结果可就不一定了,叶温文每每想起还是一阵后怕,韶子瑜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但是那三剑是一剑叠一剑,叶温文的直觉告诉自己,当韶子瑜叠到第三剑,修为在短时间内绝对越了一大阶。
叶仪长呼一口气,又是一拳捶在哥哥肩上,粉拳无力却杀人,透着暖人的怨意:“就知道吓人!我的礼物呢?你答应我的礼物呢?”叶仪说着话,却不时偷眼向屋外张望,却没有看见期待的身影。
“哎哟哟,刚刚没注意,好像真撞上伤口了,哎哟哟,渺儿,快扶我进去,还有啊丫头,让人家回家歇歇吧,改日会来的,急啥。”刚刚还直起身躯的叶温文一瞬间就弓成了一只虾,捂着肚子就开始叫唤,神情着实痛苦,萧渺笑着搀着自己夫君往屋里走,叶仪则跳着脚跟在叶温文后面又是掐又是挠,全然没了对哥哥伤势的担忧。
饭菜较朴素,两荤一素一汤,叶温文扒着饭,在叶仪的不停催促下讲述着外面那个复杂的世界,小姑娘却是满眼向往,连饭都顾不上吃,另一边的萧渺看着这对兄妹,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哥,这两天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原来就是你们干的啊?都传疯了,听说凤沼皇帝重金悬赏了万两黄金呢,万两黄金呢,得买多少好东西哟。”
“就知道买!那可是买你哥我命的钱!我能回来呀,纯粹是侥幸而已。”
“我哥最棒,才不是侥幸呢,那宇文青亦好像是倾城榜上的美人,真有那么美?”
“很美,比你俩都要美一丝丝。”
“嘻嘻嘻,才美一丝丝啊,对了哥,你说皇上赏了咱们一座宅子?”
“嗯,明天哥去看看,要住大房子了开不开心?”
“唔,我还是觉得在这自在。对了哥,剑仙有多厉害?”
“没见着,要是剑仙发现了,你哥我可就回不来咯。”
“啊?呼~那幸好没见着,原来这么厉害,真吓人,哎哥,凤沼的皇宫大不大,你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的?”
“哪可能呢,这得多亏了你夫君,要不是他假扮守军吸引注意力,我和你盼山姐和何奕根本进不去。”
“瞎说!谁说他就是我夫君了,我还不一定看得上他呢!”叶仪腾一下红了脸,捧着碗用鼻子去数饭粒,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嗯,他是谁?我没说是谁啊,你就知道是哪位了?”叶温文盯着妹妹笑,转头问萧渺,“渺儿,我说了是谁了吗?”
“没说吧,我刚正想问呢。”萧渺笑道,和丈夫一起看着面若桃花的叶仪,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司舟是她的死穴,萧渺还发现过叶仪偷偷画的司舟画像,拿来打趣叶仪后硬是半年内都被拒绝进她的房间。
“你们。。。哼!我不吃了!”叶仪将筷子摔在桌上,起身就欲回屋,转头发现门口蹲着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耳朵上方有两只小肉球的灰狗,乖乖蹲坐在门口,左右晃着脑袋看着走近的叶仪,憨态间毫无惧色,尽是呆萌可爱。
“啊啊!!!好可爱的小狗啊!!!!”少女心性之一便是永远拒绝不了一团毛绒绒,叶仪小跑着冲到门边蹲下,急不可耐地伸手欲触碰小灰狗的脑袋,快触及时又有些初见面的犹豫,畏畏缩缩愣是像高手过招般互相揣测,最后还是那小灰狗主动将脑袋贴上了叶仪手掌才结束了这个短暂尴尬的局面。
“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被盼山抱回家去了吗?”叶温文看到又是这小狗,顿时一阵头大,自从那天在林子里拍了它一刀鞘,这狗就甩不掉了,一直跟着回到了坤舆,加上那次撸走了沈盼山大半条烤鱼,导致这小东西一路上只吃熟肉,对生肉甚至是叶温文他们吃剩的渣肉余骨都不闻不问,若不是沈盼山护着纵着,叶温文早想再赏它几刀鞘了。
“嗯?哥,你认识它?它叫什么名字?”见小狗十分顺从
“额。。。对,我认识它,它跟了我们一路来着,盼山给它取名为小灰。”
“哥,原来你没忘了给我带礼物啊,是想着给我一个惊喜吧?哥最棒了!小灰你真的好可爱呀!”叶仪兴奋地紧搂住胸前小狗,眯着眼睛用柔嫩的下巴去摩擦小灰狗带着两个小肉球的脑袋,将刚刚哥嫂对她的奚落转眼间就忘得一干二净,坐下又开始吃饭,还伸筷夹肉去喂手上的小狗,叶仪素来最喜欢小狗,碰到个这么可爱乖巧的也就无怪乎如此开心了。
一顿饭吃的是其乐融融,吃完饭,叶仪便急着抱小灰狗回屋,连碗都顾不上与嫂子一起收拾,刚走几步又转回头,一脸促狭地对着萧渺说道:“嫂子,我哥他受了伤。”
“死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萧渺羞红了脸,气得将手上的水往叶仪脸上甩,叶仪娇笑着侧身躲避,边躲边往自己屋跑,犹记得用手护着怀中小灰免遭无妄水灾。
入夜的小镇,已经没几家亮着灯,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还有一间屋子亮着隐约的灯光,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和一张木桌。
乖顺得像一只丰腴的猫,虽盖着被子,萧渺容颜没有宇文青亦和沈盼山那般艳丽,甚至也没叶仪那般清秀,圆润的脸型上摆放着并不出彩的五官拥有着一股成熟的魅力,细细欣赏把玩也可得一番意趣。虽比不上那些出类拔萃的女子,但也算是狗耳镇的一枝花,从小便深得镇上老少的喜爱,在她小的时候,打铁为生的父亲自愿参军报效国家,然而在第一次随军出征便马革裹尸,尸体与抱负一同葬在了某个不会有人记得的角落,母亲在萧渺长到十岁时也因重病无钱医治去世,自此以后萧渺便在狗耳镇吃百家饭长大,历经了艰辛苦楚,也保留着乐观心善,这大概是普通人家小女子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吧。
“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些人,听到了一些话,知道了一些事,总觉得不是味儿,刺挠着心口,迷糊着脑袋,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天真可笑,天地那么大,到底该踩着什么顶着什么,到底关不关我的事,我已经有点闹不清了。”叶温文搂着萧渺,苦笑道。
“行了文哥,世上的事情太多人太杂,但求问心无愧,今天就别想了。”丰腴的猫儿拱了拱,脑袋拱到了叶温文身上,方才在上下震荡中散开的三千青丝铺在叶温文的腹上,温热的触感打断了叶温文的愁绪。
“问心无愧?何其难也。”叶温文不再纠结,闭上眼沉浸在这方寸旖旎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