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2029年。
从盟军间谍引发苏联的核子危机开始算,三战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盟军原本计划的东西双线作战早已被苏联人民用血肉铸成的铁壁挫败,尽管在战争初期苏联曾一度陷入兵临莫斯科的窘境,但随着冬天的降临,盟军的部队被挡在了伏尔加河西岸和叶尼塞河东岸,战争陷入了僵局。
在第四年,阳国决定突袭华国,结果将亚盟拉入了战争,亚盟的反击导致阳国在几个月内投降,变为了中立国,盟军在东线战场彻底被亚盟的军队击溃,而西线也开始出现了一张张东方面孔,将他们的阵地割裂、包围和占领,盟军登时转入了劣势。
然而,就在平等主义联军向英吉利海峡高歌猛进之时,阳国却发生政变,成为升阳帝国,向全世界发动侵略战争,几小时内,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帝国军和太阳旗的影子。
平等主义联军快速抽调前线军队回防,虽然打退了敌军,却再次使战争陷入了僵局,到现在,已经打了3年的仗了。
为了把这场不必要的战争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联军司令部策划了几个月决定执行镰刀行动。
随着命令的下达,数十万勇敢的伞兵背着伞包,手握钢枪,乘着运输机,先于主力部队飞向他们的目标——桥梁、大坝、机场和港口,准备先一步将其占领,为后续部队保障进攻道路的通畅。
与此同时,一艘艘钢铁战舰也在经过了几天的颠簸之后,压近了帝国的海岸线——伴随着一路帝国战舰的残骸。
……
残破的街道、散落的瓦砾、倒塌的房屋、扭曲的钢筋……
闪着电火花的霓虹灯,没了头的鬼王机甲,天狗机甲的残骸,燃烧着的神奈川汽车……
染血的降落伞,折断的ADK-45步枪,千疮百孔的飞机残骸,掉落在地的水泥板……
太阳在一片阴云中挣扎地露了出来,一阵硝烟飘过,散出了瘆人的紫红光。
这是太子湾。
它是升阳帝国的死穴。帝国幕府、帝国研究院、帝国最大的工业区和帝国最大的证券交易所都在这里,这为它博得了“帝国之心”之名。
一旦失去此处,升阳帝国必将战败。
因此,平等联军发动了“镰刀”行动,计划以伞兵突袭的方式控制此处,以此打击帝国,开辟第二战场,并停止这场帝国挑起的不必要战争。
然而,为了阻止“镰刀”行动,丧心病狂的帝国军竟不顾平民,将一发超能波释放在了市内。
“咳咳……升阳帝国……嘶……这帮混蛋!没想到……他们还真敢在市区里放超能波……”
一名年轻的华国伞兵掉在小巷的绿色垃圾桶里,正骂骂咧咧地用刀割断挂在自己伞包上的伞绳。
他的形象不太引人注目——扁平脸,塌鼻子,黄皮肤,黑瞳孔,棱角分明的干燥嘴唇,配上眼中的对平等主义的信仰,综合起来,就是典型的华国人民军士兵形象——除了大校的军衔。
他运气不太好,在降落时吃下了那发超能波,顺带着被吹离了大部队,散落在偌大市区中的一个角落。
“好了……接下来……嘶……处理一下这些精神病……送给我的礼物吧……”
他摘下自己的伞包,看向自己刚刚遭受撞击的左臂。
“啧,该死的,动不了……”
撕开那里那里的布料,他检查了一下伤势。
“这可真是糟糕啊……”
他没有这里的痛感,但骨头确确实实是断了。
皮肤被飞舞的碎片割得伤痕累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刮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淋淋的伤口,所幸没有伤到动脉。
他并没有慌乱,迅速割下了一段一米左右的伞绳,一手持一端,像是绕线圈一样,快速绕了胳膊十几圈。
“来,3,2,1,走!”
猛地一拽,那绳子瞬间收紧,紧紧地箍住了伤口上方,止住了血。
他靠坐在一堵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咳,真刺激……疼死了,幸亏我位置偏,真不知道那些比我还近的毛子他们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的建筑残骸中挑出了两截长度差不多的木板和剩下的伞绳,将左臂紧夹在中间,做成了临时夹板,然后拿出了地图,看了看周围,确认自己的位置。
“那一坨应该是港口塔吧?嗯……大概300米,方向……东偏北……那差不多就是这里……”
“大部队要在古城外围集结,毛子他们要去打芳郎……不是吧?这去哪都得有几公里!炎黄一号!我是自行车,是否收到!”
他对着无线电呼叫求援,但是颇为不幸的是,无线电的天线折断了。
“该死的!”
他将无线电一摔,收起了地图,紧靠在背后的墙上。
“也就是说,我,一个与大部队失联的重伤员,降落在了离大部队几公里的敌占区?淦!真刺激……”
他默默骂道,并且抽出身上的水壶,喝了几口水,随后背上身边的霰弹枪,右手拿着手枪,站起来走进了一栋房屋的废墟。
啊——噗
后方传来一声闷住的喷嚏声。
“谁!?”
他当即扭过身子,对准后方。
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敢大意,举着枪,向着那个方向挪动。
“举起双手,出来!”
他用阳国语再次警告道。
前面的断墙之间有一个凹陷,他推测那就人就躲在那里。
“最后一次警告!立刻举起双手出来!”
见还没有动静,他食指对扳机微微施力,紧锁着眉头,随时准备将挥刀板载过来的帝国武士击倒在地。
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别开枪,别开枪!”
几句相当标准的华国语传了过来。
他知道,阳国与华国语已经密不可分,虽然有过去华国语化的政策,但也收效甚微。
哪怕是小学生,也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华国语,更不要提受过更系统教育的帝国武士了。
“举起双手,慢慢地走出来。”
他后退了两步,仍然瞄准着墙角线。
嗒——
里面传来了不大的脚步声。
他稍稍放松了眉头,那人身子不重,有可能是儿童,但他还是继续向后拉开距离。
嗒——
一只穿着运动鞋的小脚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一个满脸血污、带着黄色帽子的小学生,闭着眼睛,举着手颤抖着站了出来。
“什么嘛,快回家去,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将枪放了下来。
“你……你不杀我?”
那小学生畏畏缩缩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弱弱地问道。
“没有理由杀你,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屠杀的。”
“那个……”
那孩子指着他的左臂,小声说道。
“啊,抱歉,不该让你看到这个的。”
注意到小学生的目光,他意识到了问题,于是转过身去准备遮盖一下伤口。
也就是在这时,他看见了一只飞在天上的巨大的蜻蜓。
准确的说,是一只帝国军用的蜻蜓机器人。
在它背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那是一颗炸弹,一颗足以爆破一座苏联简易碉堡的炸弹。
“快跑!别回头!”
他立刻大喊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机器人也不怠慢,一个俯冲便向他冲去。
他也瞄准其躯干,快速的打出多发子弹。
可他毕竟单手握枪,准心如何能稳?不知道哪颗子弹击中了机器人身后的一辆车的油门,霎时间,汽车炸成了碎片,将他和机器人掀翻在地上,一块铁皮扎进了他的脚。
然而机器人身上的炸弹并未受多大影响,依然在越来越快地闪烁着红光。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但是脚底的铁皮又让他摔倒在地上,于是他立刻向外爬去。
滴滴滴滴滴——
炸弹闪着的红光越来越亮,发出的响声也如催眠般越来越快,眼看着是要爆炸了,而他却爬不出去。
偶然一抬头,他看见那个孩子向他跑了过来。
“快跑!”
他大喊。
然而那孩子没有停下。
“我来帮你!”
他抓住了他的背包的背带,向外拖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量大得出奇,竟能将他拖出4米。
“趴下!”
他把那孩子摁倒在地上,同时扯下自己的头盔,扣在他头上。
轰——
机器人炸了开来,一时间烟尘大作。
几块碎片划过他的脸、手臂、腿,留下一道道血痕,还有的直接打进了他的战术背心,所幸被卡住,没有继续深入。
他回头一看,机器人落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径6米有余的大坑。
“咳咳……谢谢……为什么救我?”
他拔掉了脚上的碎片,拄着枪,站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叔叔身上有好人的感觉。”
那孩子一边喘着粗气,给出了充满孩子气的回答。
他对此只得回以苦笑。
“……”
“叔叔?”
“抱歉……认识你很高兴,我走了,做个好孩子,快回家去吧,希望我们不必再见。”
说罢,他回头向着古城行进。
“对了,你叫什么?”
他突然回头问向那孩子。
“菜月昴!叔叔你呢?”
“不重要。”
说完,他继续向前一瘸一拐地走去。
菜月昴愣在了原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认为谁的名字是不重要的。
“一定要问到他的名字!”
他怀着这样的想法呆了半晌,直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才追上去。
……
半小时后,某处仓库。
砰——砰——砰——
那名军人躲在一大堆箱子后,单手架枪,对着对面正换弹的天狗机甲开了两枪。
哒哒哒——
那台机甲挨了几枪,损坏了一台推进器,晃了一晃,换好了弹药,又向他压了过来。
“该死的,我不就是一个大校吗?这起码来了一个加强连,兵力富裕了不起啊!”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伺机反击,但双拳怎敌四手?随着第二台天狗机甲的加入,过剩的火力将他压在了掩体后。
“淦!我在此问候你们全家!祝你全家幸福!”
他骂骂咧咧地掏出一颗手雷,拉开保险,对着枪声最响的地方就扔了过去。
轰——
在一声巨响之后,空气安静了,只剩下帝国武士的哀嚎声和天狗机甲掉落在地的闷响。
他当即从掩体后冒出头,对着门口的机甲打光了一个弹匣,子弹击穿了玻璃罩,机甲彻底瘫痪了,卡在了门口,将外面的几台机甲堵死在外面。
没了火力支援,帝国武士也只能停在掩体后面和他对峙。
“来呀,不怕死的就来啊!”
话虽如此,为了节省弹药,他也没有浪费弹药继续对枪,只是靠在箱子后警戒着。
簌簌——
一阵布料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谁?”
他举起枪,瞄准了身后大排箱子之间的缺口。
“叔叔,是我,菜月昴,我是来问你的名字的。”
“你怎么跟来了!快走,这儿是交火区!”
“可……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不是吧?快走!这里危险!”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打穿了箱子,擦着他的头盔穿过,撞在后面的箱子上。
“喂喂喂!日川冈板!你个马鹿!小心点啊,别把对面那个给打死了!”
“你才马鹿,田所浩二!这玩意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该死,是帽子!”
他一把抓住菜月昴,向着旁边的箱子扑去。
几乎就在瞬间,之前的箱子就被等离子流打了个粉碎。
“还有5秒!”
这是下一次攻击的时间。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识别牌,把它和一个信封塞到塞到头盔衬垫里,扣到了菜月昴头上。
“这是我的识别牌和我的遗书!帮我把它们送给我们在古城的506团的刘少校,他会处理好一切!跑的时候你就说你是被我裹挟!”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菜月昴推了出去,然后向着身边一滚,原先的箱子又被打了个粉碎。
看着菜月昴迅速跑开了,从窗口翻了出去,向古城跑去,退进墙角的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颗手雷。
“咳咳,看来这一刻到了啊……”
他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边喃喃自语道。
“行吧,至少也换了不少了,不亏!”
坐了下来,喝干了最后几滴水,紧握着手雷,将手指搭在了保险环上。
铛——
一阵金属的撞击声从下方传来。
他向下一看,发现是他的水壶掉进了一个联通下水道的大盖子,足以让他通过。
……
菜月昴没有磨蹭,立刻向着古城跑去。
他看着那识别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君沈”。
轰——
后方传来了一阵爆炸声。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向着古城跑去。
在经过问话后,他见到了刘少校,一名更年轻的军官。
菜月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他看了看,走了出去。
……
傍晚,港口,刚刚赶到的支援舰队旗舰朱雀号上。
红旗在摇摇欲坠的港口塔上飘扬着,一艘登陆艇将伤兵运上船接受治疗。
太阳向着西方坠去,露出一抹残红,照到海面上,一片血色。
刘少校将那封信交给了一名身着墨色军装的女中校。
“这是他写给你的,节哀顺变。”
她看完了信,默默地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医疗舱里正在进行一场外科手术——是为一名中校截去严重感染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