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窗前,里面传来窸窣人声,她止了步,听得是沈均天的声音。
“不错,你与那丫头的婚事确是当年我与冷谷主定下的。可如今看那丫头的身体状况,怕是不能长久。”
稍停片刻,沈均天的声音沉了一沉,“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不过百日便病逝了。丧妻之痛,没有人比为父更了解。这婚约一事恐要再议。”
“再议”二字传来,冷洵的心跳了一跳,然后她听见沈慕云说话了。
他的声音波澜未起:“您与母亲伉俪情深,自然是悲恸疾首。”
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见立在沈均天跟前的沈慕云。他尚只有十五岁,身姿却已长成,爽朗清举,远观去翩雅如玉。
沈均天坐在他的对面,沉吟半晌:“你是想说,你对那丫头没什么感情?”
冷洵愣了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慕云神色依旧平静,只轻点了头。
沈均天皱眉,困惑地问:“是么?那你为何一再坚持这门亲事?”
“您不明白么?”少年浅笑了起来,音色温温得直如春风拂面,“我与御风谷大小姐的婚事,唯秦晋之盟,利大于情而已。”
黛青飞檐上日光流转,熠得辉亮。
青白两色扎进眼里,也不知是刺目疼,还是刺心疼。原本的一腔热血骤然冷透,在心里练了数百次的话,蓦地凝成了冰,尖利地哽在喉咙里。
她应该立刻闯进屋去,愤怒地向沈慕云问个明白,质问他为何要欺骗她的真心,让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
可是然后呢?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还需要将它血淋淋地撕开吗?
何况,她也欺骗了他。
后来,沈慕云西征前与她话别,心底的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可是她见他眼底竟似有一种伤怀的凄惶。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蓦觉一痛,温暖的往事历历在目,从前给予自己无限关怀的蓝衫少年就在眼前。
那一瞬,她甚至有些希望他从未说过那句话,她也从未听到过,一切如旧,什么都没有变。
无论胸臆中的那个疑问有多想冲破束缚和压抑一吐为快,却终究不忍在他临行前道破,令他心生不安:“那就提前祝你,早日得胜而归!”
仿佛每每她想要与沈慕云说明白的时候,心中总会生出这样那样阻碍她的念头。
如今回想起来,都不过是她怯懦的托辞而已。
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直接推门闯入,当着沈慕云和沈均天的面将一切都说个清楚,或许早就有了了断。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