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吸用的毒品。警官把它同犯人一起带走了。 “可是你不用担心。那些中学生是不会没有带毒品的香烟吸的。明天就会有另外的人代替这个被抓走的人。夏天
是夏天了!冷天里寒气把垃圾冻结住。可是现在它可蒸发成熟了……夜晚我坐在打开的窗口看书,到后来,还是不得不把窗子关上,但臭气还是钻进来。
已经很晚了,我突然听见大股的水喷射的声音。我往外一看,不知是谁把救火水龙头打开了,自来水大股地往外倾泻。孩子们排成队朝那倾泻得最猛的水柱钻去,他们穿着游泳衣,有的就穿着衬裤。
波斯顿警察也排在队里,当轮到他的时候,他冲上前去把脑袋往水里一钻,猛吸几口,然后又赶紧站到队里,再等下次轮到他。
住在隔壁的那位春天刚生了第三个女儿的意大利太太,把房东臭骂了一顿。什么地方又出了毛病,于是房东带着他那种职业性的不在乎的神气光临了。
“噢!”她厉声地喊道:“对你反正什么都‘不要紧,不要紧},那是因为你无需住在这儿!”
房东就对我诉苦,说房子也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他“上边”什么人所有。是上帝吗?
他也是意大利人,自己担当修理房屋的工作。他说: “派利?柯莫是个规规矩矩过日子的人,不像弗兰克·西纳特拉(1)……”
我发烧了。我沿着迪兰塞街回桑树街家里,经过“谋杀街,,0
我听见一声急煞车的尖响,随后又是砰的一声。汽车在离开一个伏卧在地的犹太老妇人不远的地方停住。她的衣服拉到了膝头,她的钱包也撞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她一条腿好像断了,神智昏迷,血—老年人那种贫乏的血—稀薄地洒在地上。
一个约摸十九岁的青年用闪光灯照个不停。她现在呻吟着转动了一下,他又急着抢上这个镜头。等那姗姗来迟的救护车医生,弯着身子检视她身体的时候,他又照了一张。他干练地在这些沉默的、感叹的观众间走来走去。
当他们把她抬到担架上时,她哀号着,他在她痛苦的脸上又是咔嚓咔嚓几个镜头。救护车开走了,他急忙跑到街角的报摊翻弄着《每日新闻》和《每日镜报》。
“谁受伤了?”报贩问。
“一个老太太。”
“你在找什么?”
“我找《每日新闻》或《每日镜报》的电话。”
“干什么?”
他拍拍照相机。“我要把这些照片卖给他们。”他用手指按住一个地方,急急地背下号码。随后就跑进公用电话的小屋里。
楼下的钟表匠那间老店铺真是又黑又脏,尘埃满室。我曾让他修过表,在我等着取表的时候,我问他那里有没有结婚戒指出售。
他从屋后拿出一个带盖的盒子。屋后摆着一架祖父时代的老挂钟,一个缺了把手的保险柜,那儿还有一排积满尘埃,好像从林肯时代就没人提取的旧表。他把尘埃吹散,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排金和银的戒指。
“很便宜,”他对我说,“这都是用过的旧货。”
我迷惑地望着这些用过的结婚戒指。
但是,.我有点迷信,我嫌恶地摇摇头。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我要搬走了。搬运工人来了,开始把我的书装进大桶子里。
住在楼上的那位波多黎各妇女满怀希冀而又激动地走进我的房间。
“你要搬走吗?”她急切地问:“是要搬走吗?”
“是的。
“你把房子顶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一百二十五块钱。
“不,不,”我说,“这房子不值一百二十五块。不管怎样我不能拿这笔钱。
她姐姐也来了,她们以为我在讨价还价,想多捞几个钱。 “先生,”她哀求我说,“我姐姐需要房子住,我给你一百二十五块。
我也的确为我的新房子付过顶费,而我那新房间也不比我这里好多少,可是我自己总不能让自己干出这种事情来。
她告诉我,她们为了搬进我楼上那间房子,给了那个称赞派利?柯莫是个规矩的人的房东一百二十五块钱。但是他们人多,实在挤不下,他们还需要多几间房子。她另外一个姐姐在莫特街顶了一套房间,花了一千块钱,因为是带家具的。她们都在针织厂工作,以缝纫为生。
她们要求我收下这笔钱。我坚决不肯。
搬运工人搬走我最后一大桶书。我把未完成的手稿塞进手提包,随身带着。我不准备把我的人性抛弃在这里。
“拿着,”我说,一面把钥匙交给她,“搬进来吧。住进去!不要给房东一文钱,只管搬进来住。房租是一个月二十三块钱—这已经超过它所值的一倍了。要求房东重新粉刷一下。坚持要他们把自来水管修好。但是决不给任何人一文钱,就只为这迁进贫民窟的权利。
我把钥匙塞在她的手里,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它。钱还攥在她另一只手里。
我就这样离开了桑树街。范之龙译(1)派利?柯莫和弗兰克?西纳特拉都是美国著名歌手。
解读
全文分成秋、夏、冬、春四个部分,每一个部分又由一些不同片断组成,使得文章结构呈现出散文“散”的特点,但其中贯穿着一条主线,即作者用一支辛辣的笔刻画了美国下层人民生活的悲苦、穷困,以及整个社会在虚假文明掩盖下的人欲横流、尔虞我诈、人性颠倒的黑暗与丑恶,从而使得文章结构井然有序、主题鲜明集中。这里选了其中“冬天”、“夏天”两篇。
作者借用了电影蒙太奇手法,既写景又写人,既叙事又抒情,以每一场面的生动来达到揭露批判的艺术效果。在这里许多人物都显得异常可悲,他们辗转在生活底层,在苦难里无力地挣扎,陷入深深的无奈之中;而他们的反面是一大群可恶的丧失仁慈与良心的老板与流氓,他们的灵魂已然在整个制度下扭曲到极点。被歧视的犹太老妇人被汽车撞倒,在呻吟中无人施救,只有 “一个约摸十九岁的青年用闪光灯照个不停”,老妇人的伤痛成了他卖钱的机会。人性已经冷漠到何种程度,整个社会是怎样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全文十分深刻地描绘出了美国下层生活的众生相,这里的生与死、悲与乐都带有一种无奈的色彩,但同时也体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悲愤。在平静的外表下作者始终倾注了强烈的情感并坚持着善恶判断的标准。
话题
1.季节在文章中是否仅仅是时间的变换,它是否具有象征意义?如果有,它的意义是什么?
2.文章以“我”的角度来叙述桑树街的贫民生活,在这种生活当中“我”的位置是什么?“我”与这个世界的区别是什么?
相关资料索引
1.《外国散文选》,易漱泉等选编,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
2.敲诈勒索、彼此相欺、犯罪吸毒等,也都是通过对人和事的具体描述来反映的。而写人记事,作者所采取的方式又各有侧重,有的以引用对话为主,有的则注意叙述、描写和议论的自然结合;有的以作者的实地观察来表现,有的却又完全相反。然而,对于这一切,都绝不是客观主义的反映,而总是直接地表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外国散文欣赏》,傅德氓等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
亨利·柏格森
1859-1941 法国思想家,“变的哲学”创始人,“非理性主义”的代表。代表作有《时间与自由意志》、《物质与记忆》、《创造进化论》、《道速和宗教的两个泉源》。因“丰富币生机勃勃的是想及表达上的卓越技巧”获1927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笑首先是一种纠正手段。笑是用来羞辱人的,它必须给作为笑的对象的那个人一个痛苦的感觉。社会用笑来报复人们胆敢对它采取的放肆行为。如果笑带有同情和好心,它就不能达到目的。
也许有人会说,笑的动机至少可能是好的,人们惩罚一个人时常是由子爱他,也会说,笑在制止某些缺点的外在表现的时候,也是为了我们的更大的利益,促使我们改正这些缺点,促使我们的心灵更趋完美。
关于这一点,可说的话很多。大体说来,笑当然起着一种有益的作用。我们的全部分析一直就是要说明这一点。然而并不因此就可以说笑总能击中要害,也不能说笑是从善意出发,甚至于还不能说笑是从公平无私出发的。
为了能击中要害,笑就必须是思考的产物。而笑却只不过是自然装在我们身上的一种机械装置所产生的效果,或者也可以说是长期的社会生活习惯装在我们身上的一种机械装置所产生的效果。笑不顾一切地一往无前,你要打他一拳,他就还你一脚,也没有闲工夫去看看他踢到了什么地方。笑对某些缺点的惩罚,几乎有点像是疾病对人的某些过度行为的惩罚一样,打击了无辜的人,饶过了有罪的人,谋求一般的效果,而不能分别考察每一个具体的情况。凡是不根据有意识的思考而按照例行途径办成的事情都是这种样子。把所有的结果平均一下来看,笑可能是公平的,但是就具体情况仔细来看,情形并非如此。
就这一意义来说,笑是不能绝对公平的。不妨再重复一遍,笑也是不能出于善意的。它的任务就是通过羞辱来威慑人们。如果自然没有为了这一点而在最优秀的人们身上留下丝毫恶意,至少是丝毫狡黯的话,笑是不会达到它的目的的。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许还是不必过分深究为妙。我们是不会从这种研究当中得到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的。我们会看到,紧张的缓和或扩张只不过是笑的前奏,笑的人立即就想一想他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洋洋得意,把别人看作是由他操纵的木偶。在这种自负之中,我们很快就会掺进一点利己主义,而在利己主义背后,随着笑的人进一步分析他的笑,越来越明显地出现了一种不那么自发产生而比较苦涩的东西,也就是一种悲观主义的萌芽。
在这里跟在别处一样,自然为了善而利用了恶。我们在整个研究过程中所关怀的也是善。我们觉得,随着社会日趋完善,它的成员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大,社会内部也日益趋于平衡,这样大的一个团体所不可避免的表面的紊乱也将日益减少,而笑把这些波动突出地表现出来,从而卓有成效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海面波涛汹涌,翻腾不已,底层却一片宁静。海浪互相激荡,互相冲击,努力求得平衡。一抹轻盈欢快的雪白的浪花,镶嵌在变幻不已的巨浪周围。有时候退回大海的波浪在沙滩上留下一层白沫。在海滨嬉游的孩子把这白沫掬起一把,过了一会儿,看到手心里留下的只是几滴水珠,比把它冲上海岸的波流里的海水更苦更咸,不免要感到几分惊讶。笑的产生也和这泡沫一样。它表示在社会生活的外部存在着表面的骚乱。笑立即把这些动乱的形态描绘下来。笑也是一种盐基的泡沫。跟泡沫一样,它也闪闪发光。它是欢乐。但是把它掬起来尝尝味道的哲学家,有时候却会从里面发现少量苦涩的物质。
邓敬 译
解读
这是一篇美文,也是一篇奇文。它论述的不是善意的笑,不是“带有同情和好心”的笑,不是我们所津津乐道、所不断讴歌的“生活离不开微笑”、“笑是春风,笑是雨露……”如果用常规思维模式去读这篇文章,那就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成了“雾里看花”
本文作者视角独特,他透析的是社会生活中城府极深的人发出的看似善意,实则恶意;看似同情人,实则羞辱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充满狡黠;看似欢乐,实则苦涩的笑。这种笑,是 “社会集团”“社会生活”“所不可避免的表面的紊乱”与“波动”的“形态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