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胜把家里和工作上的事做了一番细致的安排后,从南方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又转了几次汽车,终于赶到了神农架地区。何大壮的村庄在神农架深处,要想到达还得走一段山路。
这是高长胜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前几年在神农架考察时期。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赶到神农架的时间是在早上,估计中午能到何大壮的家里。
此时山林依旧茂密,道路依旧崎岖。
高长胜呼吸着山林中新鲜的空气,情不自禁地一边走着山路一边哼起了山歌。“糯米粒粒白嘞,小曲儿圆又圆,情妹妹酿的苞米酒,比呀比蜜甜,去年八月十五喝一口咧,今年中秋还在甜,比呀比蜜甜也,甜了一整年也,甜了一整年,咋能叫哥哥不思念嘞?”
所有的琐事似乎随着山歌都抛到了脑后,他越唱越兴奋,越唱声音越大。
正在这时,忽然森林中传出来“哎呀”一声大喊,声音沉闷而苍老。高长胜一惊,可能是有人受伤了!想到这里他马上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跑到了一处稍高的土坡之上,他看到在前方五十多米的草丛之中好像有一个人正在向下翻滚。
高长胜顾不得择路,顺着草丛就穿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年人,穿着粗布衣服,身上、头发上挂的都是草叶,看来是刚才跌的,脸也划了几道血口,还好有这些高草垫底,要不非得摔坏不可,现在这个老者横躺在草坑之中,左胳膊上血迹斑斑。
“大伯,您怎么样了?”他关切地问道。
这个老人看了看高长胜,表情有些扭曲,似乎十分痛苦,有气无力地回道:“小伙子,我没事儿,刚才跌下来的时候脚扭了下……能不能帮我把坡上面的包取下来……”
高长胜往草丛深处一看,确实有一个好像布褡裢似的袋子:“大伯,您说的是那个吗?”
老头点了点头。
高长胜紧走几步,把那个布褡裢取了下来,老人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瓶,然后敷在了左胳膊上的伤口处。
“老伯,您这么大岁数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高长胜一边说着一边帮老人包扎伤口。
“唉,小伙子,我刚才正在采草药,却突然从山缝里蹦出来一只大山猫,我急忙一躲,这不,脚下一滑,便摔了下来,腿也崴了。”老头继续说道,“身子骨老了,腿上有病,想采点药泡酒,驱驱寒气,就走到这里来了。”
“哦,那您老可得注意点啊,草多路滑的。”
“唉,是啊,老了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
高长胜又扶着这个老头来到了刚才跌落的地方,这个老头指着那个山壁上的赤芝说道:“我就是想采它来着,没想到摔了下来。”
高长胜仰头一看,发现在不远处的山壁之上真的有两枚赤芝。赤芝是灵芝的红色品种,又名“丹芝”,俗称“灵芝草”,是灵芝的代表种类。
这两枚赤芝略呈圆形,表面红褐色,有一些漆样光泽,个头还挺大,这在神农架地区也非常少见,高长胜上一次来神农架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这种被当地村民称为有奇效的“神芝”。据说赤芝能治愈百症,其功能应验,灵通神效,怪不得这老头宁可冒险也要去摘。
高长胜扫视了一下这里的山势,并不算陡峭,而且赤芝生长的地方不高,徒手攀岩上去应该没问题。便说道:“老伯,您等会儿,我给您摘下来。”“小伙子,你小心点!”老头说道。
“没事,老伯。”说着,看好了落脚点,高长胜小心地攀到岩壁之上,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两个赤芝之前,伸手刚要采摘,忽然发现在岩石的缝隙中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正在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生物。
那个东西突然往外一蹿,高长胜一惊,急忙右腿使劲,把身子一闪,那个东西扑了一个空,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只体型硕大的山猫。山猫身体攀在一块岩石之上,浑身的毛都奓开着,蓬松的尾巴高高地翘起,冲着高长胜龇牙咧嘴,“喵喵”地叫了几声。山猫和家猫相似,是野猫的另一种称呼,可是凶狠、残忍而且狡猾,高长胜上回来神农架的时候,有几名队员就被凶猛的山猫抓伤过。
即使在平地之上,一个人对一只山猫都难免会受伤,何况高长胜正攀附在岩石上,几乎不能动弹,最多只能腾出一只手来。
被激怒的山猫晃动了一下身体,两条后腿一蹬,身子一弓,就像一支利箭一样向自己扑来。高长胜手边也没有武器,突然想到自己在身上别着的一只手电,急忙用右手从腰上一拔,也来不及对准,只是用力一抽,正巧打中了山猫的头部,打得非常重,手电差点脱手。山猫“喵”地大叫了一声,尾巴缩了起来,整个身子像圆球一样滚落到了下面,落荒而逃。
这个突发状况惊得高长胜是一身冷汗。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头,老头惊得张着大嘴,两眼发直,身子就像木雕一样,似乎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大伯,没事儿!”高长胜喊了一句。这老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嘴巴闭上。
刚才山猫蹦过来时,带来一阵山石上的细尘,迷得眼睛有些发疼,高长胜揉了揉眼,然后一伸手,把那两个赤芝采了下来。装入口袋之中,然后踩着岩石一步一步地爬了下来。
“谢谢你啊!”老头接过这两个大赤芝,不住地连声道谢。
“不客气,老伯。哦,对了,您家住哪啊?我看您的脚有些不方便,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小伙子,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这是要去哪啊?”老头问道。
“哦,大伯,我要去红叶村,找个朋友。”
“红叶村?我也是那个村子的!”老头笑了一下说道。
“您老也是红叶村的啊?”
“对啊,在那生活了几十年了。”
“那正好顺路!”
说着,高长胜搀着这个老头,向红叶村走去。两人在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起来,老头说他姓赵,年轻时在部队当过兵,扔手榴弹从未偏离目标,曾经还有个将军的女儿看上了他,曾经还用绳子编网捕捉住鲨鱼……高长胜听得有好几回都想笑,但是口上也是不住地应承,夸得老头是满面红光,越说越带劲,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中午的时候,两人来到了红叶村的村口,高长胜停住了脚步,向村子里望了望,这个村子和前几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古朴房子,一样的安静,还有几缕炊烟。这的环境和北京截然不同,没有那种喧嚣,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一种原始的古朴。
“小伙子,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搀着我,到晚上我自己也回不来啊。你来村里要找谁啊?知道门口不?”赵老头问道。
“哦,老伯,不客气。我要找何大壮,知道门口。”
“你要找何大壮?”
“对。”
赵老头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小伙子,我家就在最西边住,有空来歇歇脚。”
“哦,好的,老伯。”
赵老头背着褡裢,一瘸一拐地向西边走去。
高长胜则走到何大壮的家门前,上一次他来神农架的时候,只是路过大壮家,并没有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