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多时,赵老头拿着竹篓子离开了,刘神婆也走进屋里把灯熄灭了。又等了十多分钟,确定赵老头走远了,高长胜说道:“大壮,走,咱们看看地窖里究竟有什么?”说着,二人便从树丛中走了出来,直奔刘神婆家的小院,悄无声息地翻过那个矮矮的篱笆墙,来到了那个地窖旁边。高长胜侧着耳朵倾听,里面的青蛙在“呱呱”乱叫,时不时地还传来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
看了看井台上的大铁锁,高长胜拿出了一截小细铁丝,熟练地插入了这个锁孔中。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可以说高长胜在开锁方面也可称得上有两把刷子,那些古代的大铜锁,开起来也是信手拈来,这个锁着铁盖的大锁更是不在话下,只过了数十秒钟的时间,只听到锁芯里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响,锁被打开了。之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窖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可以听到青蛙叫得很乱,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大壮,把火把点上。”高长胜说道,何大壮拿出松油火把,用火种一下子点着了,高长胜拿着火把伸到地窖里面,借着火光,地窖里的东西一览无余,可以看出来,这个地窖很大,深有十三四米,但是具体多深看不出来,因为有一大块粗糙的黄布把地窖好像是从中间隔开了,黄布有很多褶皱,而且灰尘也是很多,从黄布后面不断地传出来一阵阵铁链摩擦的声音,而且好像还夹杂着“嘎吱嘎吱”咀嚼食物的声音,就像是用器具在撕裂某种筋腱一样。
“看来那个东西就在黄布后面,我得下去看看!”高长胜说道。
“大哥,里面可能有危险啊,谁知道黄布后面是什么,万一是那个刘建国变的不是人的东西……”
“应该没事,你看不出来吗,不管黄布后面是什么,都应该是被锁链锁住了,要不然肯定不会静静地待在黄布那边。”“这个,这个大哥你说的也对啊!”何大壮挠了挠头说道。说完,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了石台上,说道:“大哥,万一你下去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来到绳子这里,我把你拽上来!”“好的!”
高长胜拽着绳子的一头,慢慢地下到了地窖之中,地窖里的温度比上面低了好几摄氏度,此时上面的何大壮非常地紧张,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毕竟老人们说的“刘建国不是人”这句话对他造成的冲击很大。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虫叫声传来,一层薄汗渗出了他的脑门,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在地窖中的高长胜,甚至连火枪都上好了子弹,万一高长胜出现什么危险,他就准备直接给那个怪物一枪。高长胜拿着火把向黄布走去,突然觉得裤腿一凉,本来也有些紧张的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一抖裤子,原来是一只青蛙钻入了裤子中。黏黏的四肢趴在自己的脚踝上,他赶忙用手一弹,青蛙跳出了老远。高长胜走到了黄布前,此时他看清楚了,这块大布上画满了好像符一样的图案,在黄布的四角,还各画着一个非常诡异的兽头。
在黄布的那一侧铁链摩擦的声音此时听得更清楚了,高长胜也有些紧张,虽说他不信什么邪,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心底都会浮现出一种深层的本能恐惧。他拿着火把照着这块黄布,突然觉得在黄布那边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他看。“大哥,你小心点!”在地窖上方的何大壮喊道,高长胜看了一眼何大壮,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没事。高长胜走到离黄布约有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了黄布后面这个“不是人”的东西的呼吸声,频率缓慢而且深沉,就像老牛喝水时挤出的那种声音差不多,不过这让高长胜不再那么紧张,毕竟,虽然可能已经“不是人”,但也不应该是村民描述的“恶鬼”什么的。
不过此时黄布后面的那种“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停止了,应该是也意识到了黄布那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这个东西也许是被久久不见的火光所惊扰。
两个生物就这样对立着,似乎被这层黄布分隔在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站了几秒钟之后,高长胜右手抓住布帘,没有多想,往上一掀,在这道黄色的屏障被打开的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也不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可怕生物。
他看到了一个类“人”的动物,或许只能这么形容,因为这个“动物”大体上像一个人,有四肢有头,但是皮肤出奇地白,而且十分地褶皱,就像一个百十多岁得了白化病的老人。这个“人”蹲在地上,两只枯瘦的手正在捕捉着青蛙,他的腰部被一条粗实的铁链紧紧地锁住,锁链的一端固定在了地窖的墙壁上。
这个特殊的“人”的反应似乎特别迟钝,待高长胜看了几秒钟,他才注意到好像有人在注视着他,这个人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
高长胜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极度消瘦的脸,就好像是用一张旧皮包裹着一个骷髅头,脸上的皮肤更是褶皱得厉害,甚至连鼻子都变了形,他的嘴里正叼着一只活蛙,蛙的两条后腿还露在外面,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滴下,随后,高长胜注意到了这张脸上的眼睛,这双眼睛出奇地大,而且向外凸出,似乎随时会掉下来一样,可能是因为太瘦了,才会如此模样。
但是奇怪的是,这双眼睛给高长胜的第一感觉不是凶残或可怕,而是带着一丝茫然和求助。
他把手慢慢地向前伸了伸,似乎是在求助,希望面前的这个人能带他离开这里,高长胜虽然觉得这个特殊的人并不十分可怕,但是还是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这个人又想向前走,可是粗实的锁链不允许他再移动半步。
这个人是谁?是刘建国吗?为什么被锁在这里?而且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一长串问号在高长胜的头脑里显现。
高长胜试图和他交流,这个人的表情很是复杂,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用手做着一些简单的比画,他好像听懂了高长胜的描述,但是自己却无法发音,高长胜也不知道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正在这时,突然地窖上方传来“啪”的一声闷响,高长胜急忙一回头,发现何大壮不见了!他走到地窖口下方,拿着火把对着上方轻喊了几声:“大壮,大壮……”一点回音也没有,忽然一阵浓密的烟气从地窖的顶部飘了下来,夹杂着一股特别清香的味道,瞬间,他觉得头有些发涨,随即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的,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窖之内。
“大哥!大哥!大哥!”不知过了多久,高长胜听到耳边有人在喊他,他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到是何大壮,他刚想动,耳朵里却“嗡嗡”响得厉害,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现在还是在地窖里,可是那个被铁链锁住的人消失了。“大壮,这是……”
“大哥,咱们上去再说。”不一会儿,两人顺着绳索往上爬。高长胜揉了几下太阳穴,说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你下去后,我一直在盯着你看,生怕从黄布后面跑出什么来,准备随时接应你,但是正当你走到黄布帘子前时,我忽然闻到一种香味,然后就觉得头特别晕,我本以为这么晚了是不是困了,便扇了自己一巴掌,但是还是睡了过去,等到我醒来,已经是今天一大早了,我急忙向地窖中一看,发现你也晕倒了,我就马上下了地窖……”
高长胜听明白了,一定是昨天晚上有人发现自己和何大壮下地窖,然后用迷药迷晕了他们,又把地窖中的这个人秘密地带走了。而自己和何大壮都没事,看来这个下迷药的人并不想伤害自己,主要目的或许就是带走窖中那个特殊的人。
高长胜一抬头,发现了刘神婆正站在地窖的上方看着自己,依然蒙着紫色的面纱。但是此时的眼神看起来完全不像那天,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样,眼神异常冷漠。不过这也难怪,本来和刘神婆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就那么两天,也很难成为什么知心朋友。
两人来到地面上。
高长胜看着刘神婆,刚想开口说话,刘神婆摆了一下手,说道:“大壮刚才都和我说过了,你们是不是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何会被铁链锁在这里?”显然,从此时说话的语气中可以看出来她对两人私闯地窖的事情有些愤怒,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同时又有些无奈。高长胜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点了点头。“那确实是刘建国。”刘神婆看着远方说道。两人面面相觑。“那为什么要锁住他呢?”何大壮张着嘴等待回答。刘神婆眉毛微沉,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看了看高长胜,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么我就说给你们听。”在刘神婆的叙述之中,两人终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二十多年前,刘建国被钱打动跟外地中年男人去了野人谷。两人走后,过了一个月还不见踪影,当时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就到野人谷附近去了一趟,却不料在距离野人谷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刘建国。当时刘建国还没死,但是身体非常虚弱,睁不开眼睛,大家也带着食物,但是给他喂的他全部吐了出来,这几个人也没有办法,于是把他抬了回来,刚抬回来就断气了。然后有人提议,说把刘建国直接抬进村子可能不吉利,就想找个坑直接给埋了,可是刚埋到一半,这个刘建国居然又慢慢地从土里要爬出来,当时有个人就以为他活了,去拉他,可是他突然抓住这个人的腿就咬,可把这些人吓坏了,其中有个人赶忙拿铁掀打了一下刘建国,把他拉开了,可是被咬的人大腿已经鲜血淋漓,也就是赵大伯,赵大伯腿上的一根筋被咬坏了,落下了终身残疾。当时这几个人找到了我,以为刘建国是中邪了,于是我就冒雨跟他们去了。刘建国还躺在那个坑里面,半露着身子,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也没人敢下去试探,怕再被他咬了,后来就拿了一条绳子把他捆了起来,试了试鼻息,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个人就把刘建国悄悄地送到了医院,可是在医院醒后,刘建国张着大嘴,叫声像野兽一般,又咬伤了一名医生,大家都非常惧怕。医生表示也无法医治,大家只好把刘建国抬了回来。这样一个活人要是直接埋了也都下不去手,可是刘建国家就他一个人,正好赶上我家有个地窖,就说先放到地窖里面,以后看情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家院子里的地窖并不大,怕他跑出来,当时几个人又挖掘得更深了,并用一条绳子拴住了他,可是过了一天,他居然把那条绳子啃断了,后来我们就换了一个铁链。如果跑出来的话一定又会咬人了。在当时我们递下去什么他都不吃,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有一只青蛙蹦进了地窖中,刘建国居然抓起来之后活生生地吃了下去。
原来他吃青蛙,后来他们几个就轮流给他捕青蛙吃,后来才发现,尽管他身体消瘦,却不是天天吃,而是一个月左右才吃一次。至于刘建国的皮肤,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褶皱。
就这样,我们几个一直关了刘建国这么长时间,没向外透露。后来,那几个人都去世了,只剩下赵大伯和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办法给他医治,可是并无好的方法。
听完刘神婆的描述,高长胜总算明白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可能是刘建国在下谷之后精神产生了某些问题,身体有了某些未知的病变,可是自己昨天看到的刘建国似乎不像是精神方面有大的问题,而且好像还懂得一些简单的交流,可是褶皱的皮肤确实又证明他在身体方面产生了异常诡异的病变。
这时刘神婆又突然说道:“刚才我挺着急的,大壮,听你说,你们被迷倒了,那么说不是你们放走的刘建国了?”
“大娘,真的不是我们放走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我大哥刚下入地窖不久,就不知道被什么熏晕了!”
“可究竟是谁带走的刘建国呢?”何大壮问道:“大娘,带走刘建国的会不会是赵大伯呢?”
刘神婆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可能,要是赵大伯带走的,他一定会找我商量的,可是昨天晚上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再说他带走也没用的。”
忽然刘神婆看着何大壮说道:“大壮,你们来为何不和我说一声呢?如果知道是这个原因,我不会阻止你们看的。”
“这个……”何大壮看了一眼高长胜,那种眼神好像就是说这是我大哥的意思。
刘神婆盯着他看着,高长胜有些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解释,其实他内心很矛盾,如果事先找刘神婆商量,那么可能真的不让看,可是现在刘神婆这么一说,反倒弄得自己好像里外不是人,所以也只能苦笑。
“算了,只是不知道刘建国现在到哪里去了。对了,大壮,你刚才说周红仪的父亲是和刘建国一起去野人谷的,对吧?”
“哦哦,对的,大娘。”“那会是她带走的刘建国吗?”“不不不,这个肯定不会的。”何大壮辩解道,“今天晚上我们来找刘建国根本没有和她说,而且,她一个女子,这个肯定不会是她做的。她现在还在我家,要不我现在去把她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