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转眼就到了盛夏。
“绿雪,今个不用冰了。”安林对着正准备去端冰盆的绿雪吩咐道。“是,安大监。”他听到她应下了,也没太在意。“你也是的,夏日贪凉,居然在这天染了风寒。”安林既好气又好笑。
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很沉稳的钱周,居然是因为晚上贪凉,得了风寒。“行了,我知道了。从前还是内侍,除了去周大监处,就只有些授课时用得着冰。”许是生病了,钱周的脾气见长。
“去夏,我的品级,再加上这石渠阁的样子。冰例不多,得精打细算,今年有幸升了,不知惜薪司为何对我这如此大方,送到的冰可不少。”钱周沙哑着嗓子,欢快着说到,“你还是少说话,费神劳思地。”
安林没好气地回他,“还好我是个闲人,不然你这一病,石渠阁就乱套了。如今我和义父说了,这今天就帮你管着。你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居然还~~,我头回知道,你这般娇气。”安林给钱周白了个眼,但是却有一种诡异的欢喜。
就像是子女看到一项伟岸,给自己遮风挡雨的父母,突然间表现出虚弱,需要子女的陪伴照料,总有一种成长的喜悦感。不过也幸亏只是小风寒,再有御前的太监,来看着,不然总有非议出来。
说不得在他病期,就插来几个人。不过这些安林、绿雪都没有对钱周提过,但他也是知晓的,毕竟聪明人略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了。石渠阁在不起眼,好歹也是一处地界,落几个棋子也是应有之事。
不过当时正巧合,再加上局势,让钱周捡了个便宜。等会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住了脚,将这地界收拢好。等出要手的时候,他又晋升了,借口一时间寻不着。如今铁通坏了最长的一块,本想出手来强,不想一根金板板贴让。
“不过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冰官居然是在惜薪司底下。我从前一直以为是,内务府直辖,或者是司设监统辖,没想到只有尚膳监咬了一小块。”钱周无聊地躺着,实在忍不住开口。
病人,尤其是一向严肃沉稳的人,在有了小病小痛的时候,格外脆弱。向他生病了就喜欢,多话有人陪着搭理他,正巧安林也是个好弟弟,并且一直受他管教,如今反过来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至于以后如何。管他呢,反正到时候再说。
“得了,你一个阁中管事,怎么会去管那些事。你只用之道领了什么就行,我们当内侍的时候,没资格用冰。说起来,当时你是院里,教导们最喜欢的学生了,而且也是可最多的内侍。没到夏日可羡慕你了。”
安林回忆着,目光有些飘,似乎在回忆当年,嘴角还带着笑。“得了吧,你也不知道,每期结课,我可比你们忙了好几倍。再说当时让你选,都不愿,特别是最开始你还撒泼打滚地,想逃课。”钱周随口说出他的糗事,满不在意地样子。
但这让安林警醒,往外望了望,“哥,你给我留点面子啊!我好歹也是大明宫的从九品太监的,这小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就算是安林如今修炼到了,但是提及这些事脸还是会羞红的。不知道,他哪能记住这么多,小时候的事情,特别是糗事,他还不放在心上。
“得了得了,我不说了,那冰再给我摆上吧!屋子里太闷热了。”看着安林要走,钱周不由得喊道,眼神里带着渴望。
“不行!”安林转过去,隔了屏风,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他,似乎是走到了另一头,然后放下了扇子。
“他不热吗?”这是钱周睡前的最后一个疑问。不过还是抵不过,那碗有安神之效的药汤,不久就闭上了眼睛。
……
“哥~哥,我手酸了,能过会再抄不?”安林乞求地开口,一旁躺在竹椅上的钱周,瞥了一眼他丧气的表情,冷酷地吐出“不行。”安林听到后,真个人都垮了。
钱周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一阵舒爽,‘叫你前两头,可尽作妖。看吧,落到我手里了。’钱周一边翻着手上的书,一边捏着枚葡萄。“绿雪,把冰往安大监处挪挪,抄经可不能有汗,滴着了字就糊了。”
听到他这无情地开口,安林整个人散发出由内而外的怨气,但还是咬牙坚持着抄写。绿雪走过来,顺带着将剔好字的冰镇西瓜送来,“还是绿雪疼人。”安林从中拿了一口吃下。
“你还有脸想吃,昨日你好容易遇到官家,居然连‘子知持后,则可言持身矣’都没答出来。”钱周是一脸很铁不成钢,
“张公公的一番心思算是白费了。跟你说了,多看看经文,最起码是谁写的总得清楚吧?居然说是庄子,他写的多是绮丽之文,老子是淡,列子才有实味。我就给了你四部,你蒙一个都是最不可能的。”钱周叹息着,顺手瞪了他一眼
安林讨饶地笑着,绿雪此时解了围。“这可不都是奴婢的功劳。掌阁在昨个让人澎好西瓜,有送去那处井里镇了,奴不过只是挑了瓜仁罢了。”绿雪笑了下,然后又躬身退下。
钱周翻了一页,开口“张公公也允了你这几日的班,就在这抄吧,总比看记住的多些。”绿雪走了段距离,得了一句“阁里的人都分到绿豆汤了吧!剩下半个瓜,你就拿去分了吧!”
“诺。”钱周突然间开口,绿雪停下听完应下了。“这绿雪做事倒是不错,听说你阁里的姑姑又病了?”安林先头在夸她,后头又说起沉香。
“她呀,年岁不算老,但想得太多。伤神伤身,恐天不佑啊!”钱周也是叹息的回道,“那你要早做准备,不然又不知道会塞进来哪个。”安林听了,也是顺道回了个话。
“这我心里头有计较,大不了将绿雪再提一提。反正按理来说,赞仪姑姑以下的,我都能做主。不过你听到风声了吗?崇文院的方掌院要换了。”钱周撩开书,转过来和安林正色道。
安林也停下笔,“是有这说法,但毕竟是从四品的大公公,怎会轻易退了。”他眨着眼睛,迷茫的开口。“银作局不是有位置空着了?”钱周开口,“你是说,不过他都是四品了,那局里想上去的人不少,他在那又没根基,费劲巴哈地爬上去,要作甚?”
“去了的那位,有五十多了吧?他今年也有四十五、六了,何必呢?”安林听着先是恍然大悟,仔细一琢磨,觉得他真是费力不讨好。
钱周没立马开口,而是又拿起了书,“前不久听说他的亲侄儿找到了,是做手艺的,还是饰品。”钱周翻着页像是漫不经心。
安林先是一愣,然后就“呵”出声,随后就是嘲讽地笑了,“没儿没女的,想什么血脉亲缘,白白耗了这脸面都不顾了。”随即狐疑地望着钱周,“你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