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眼望心远,见心远也正看着自己,于是两个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但觉人生中最安逸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时此刻。
四更时分,心远见李若茹眼皮沉重,满脸倦容,但却依旧强打起精神陪着自己坐着,心想她可能困了,于是说道:“茹儿,我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晚再来看你。”
李若茹听说心远要走,有些依依不舍,眼中便流露出来。心远见她如此娇弱可人的样子,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明晚子时再来。”
李若茹于是点一点头,嫣然一笑,说道:“我一定会等着你的,你若不来,我便不睡。”
心远道:“我一定会来的。”说完起身出门,然后再次回头望了李若茹一眼,跳出院墙,消失在了夜雨中。
李若茹凭窗而立,目送心远的背影离去,心中充满了温馨。过得半晌,她才感觉到自己困倦难当,于是关上门窗吹熄灯火,盖上薄被很快就睡了过去。
自从此夜之后,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心远每天晚上子时便从后墙进入李府,在李若茹房中待到四更时分才又越墙离去。李若茹每天晚上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守候,直到心远扣两下门,她的心中便“咯噔”一声大跳一下,赶紧将门打开让心远进来。心远进去之后,李若茹便将藏起来的女儿红酒拿出来斟满一杯,放到心远前面。每当这个时候,心远会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李若茹斟满一杯茶,两个人相视一笑,举起杯来轻轻地碰一下,李若茹抿一口茶,心远则将一杯酒全部喝干。
心远每天晚上在李若茹房中和她相见,两个人除了品评音律诗画,心远还会讲佛经给她听,尤其是当心远讲起佛祖割肉喂鹰和迦叶拈花微笑的典故之时,李若茹总是听得入了神。虽然李若茹从前也在书上看到过这些佛家的典故,但当心远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的时候,她总是听得很认真,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或悲或喜都在脸上显露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心远时不时会被她那一脸的纯真和善良打动,在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瞧着李若茹发呆。
当然,李若茹也会讲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给心远听,只是她从小在李府中长大,所见之人除了父母兄弟,就是身边的丫鬟和家丁,讲来讲去,讲的也不过是些闺房之事,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远不如心远所说的那些江湖轶事有趣。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央求着让心远把外面的世界讲给她听,于是心远便从自己的身世讲起,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地乱扯一通,有时候讲得兴起,还会细致入微地刻画江湖上人物打斗之时的心理,直到让李若茹听得天昏地暗、眼花缭乱才肯罢休。
这半个月中望月洞和摩罗门似乎没了动静,心远估计望月洞已经收到了李千霸派人送去的一百万两银子,是以没有对李府动手。
心远自从来到江南后,休息时间就逐渐发生了变化,总是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睡觉。这半个月中,他除了每晚子时和李若茹在一起的一个时辰外,其他时间都是在西子庙和府山之间徘徊。虽然摩罗门不是杀死神木大师的凶手,可是在心远心中,摩罗门却难辞其咎。加之老莫头临死之时曾经托付让心远帮助照看武当一派,心远也时时谨记在心。于是查清楚摩罗门的真实面目便成了心远在江南的唯一任务。
心远每日夜晚都要去望月洞附近探查一番,他注意到半个月中望月洞里突然多了许多陌生人,根据桂三秋对这些陌生人的态度,心远几乎可以猜得出他们在摩罗门中的地位一定比桂三秋要高,这其中就包括西门香主和西门兰玖母女两人。
心远从易然口中得知望月洞里来的陌生人俱是摩罗门各地分支的首领,几乎全是些草莽绿林之流,并无名门正派中的人士。根据易然的推测,这些首领们之所以齐聚望月洞,一定是针对李府而来。心远对此并无怀疑,因此曾暗示过李石,让李石小心防范。
心远白天回到客栈之时,不管他多么小心,小辉都会发觉,然后便端茶送水过来伺候。心远曾多次告诫小辉二人以兄弟相称,不要把自己当成下人,可小辉就是不听,反而更加殷勤。除此之外,小辉对学武十分感兴趣,心远见他聪明好学,有时间便抽空教他两招,半个月下来,一套小擒拿手便已经学会了一小半。
心远每夜子时准时去李若茹房前叩门,不知道是他小心,还是李府的守备松懈,半个月下来倒也没有被人发觉。
这天又到了黄昏时分,心远一觉醒来,一缕夕阳正好从窗户中斜斜照进来。他起身走到窗前,但见西天霞彩满天,红彤彤的一片,就像是朝阳初升时候的东方一般,不由得心情大爽,突然想到了喝酒,于是喊来小辉,说道:“走!我们到对面喝酒去!”
小辉听说心远请他喝酒,诚惶诚恐地道:“大哥,我从未喝过酒。”
心远道:“怕什么?我当和尚之时就已经喝酒,你又不是和尚,不受清规戒律的约束,为何不能喝酒?”
小辉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小时候也曾喝过,可是酒一沾唇就醉了,喝一口便昏睡一天,因此上不敢轻易去喝。”
心远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还有这等怪事?”
小辉见心远不相信,急道:“是真的,若是大哥不信,我喝一口请大哥看看……”
心远见他说得逼真,倒也不得不信,便说道:“那好吧,你去给我打三十斤酒来,再炒两个菜打包带回,我一个人喝便了。”
小辉答应一声出门而去,一会儿的功夫就从烟雨楼回来,将买好的酒菜放在心远面前。
心远手掌轻怕,打开一坛二十斤的女儿红喝了两口,但觉入口温润,于是仰头狂饮一气,然后长嘘一口气,对小辉说道:“好酒!到底是江南,连酒都跟北方的不同。”
小辉问道:“大哥,有何不同?”
心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喝酒,估计不明白酒的区别;北方的酒甘冽刺激,南方的酒醇香绵柔;北方的酒像男人,烈性纵横,入口即醉,酒气十分霸道。而南方的酒更像是女人,尤其是这绍兴的花雕女儿红,在地下埋得十八年后,色香醇厚,性情温润,喝下之后当时没感觉,可一旦心情不好,抑或是运动之后当你血流加速之时,酒劲便会猛然发作,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防不胜防。”
小辉听了,瞪大了眼睛问道:“大哥莫不是在唬我吧?这酒又不是人,哪里有这般神奇?”
心远看着小辉那一惊一乍的表情,突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笑,莞尔一笑,用手挠一挠头,奇怪地看着心远,等他说话。
心远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是南方人,喝一口南方的酒就会昏睡一天,北方的酒劲比南方的更厉害,你以后千万别喝的好。”
小辉见心远取笑自己,也不以为意,说道:“我以前是身子虚,不过跟大哥练武之后,身体长得强壮些了,也许就能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