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听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客气,但想要强行留下自己的意思非常明显。他想起望月洞人这两日所做之事和桂三秋昨夜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神情来,突然心中对他们一阵反感,冷冷地说道:“这府山之上,在下想来则来,喜欢走就走,别人想要留我,恐怕还没这个资格。”他踏前一步刚要从黄清身边走过,突然记起一事来,于是暂且退后一步,转过身对桂三秋说道:”那李府小姐一介弱女子,不会武功,你们拿她要挟李家,不是什么光明的手段。希望洞主三思。”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桂三秋同不同意,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黄清伸手想要拦住,但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疾风从身前带过,心远早已不见了人影。他赶紧转身,却见心远已在十丈之外,快如流星般往山下疾驰而去,片刻间就融入了茫茫夜色。他想要去追,却被师父桂三秋阻止住了:“别追了,你追不上他。”
桂三秋看着心远的背影最后消失在黑暗中,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回他的望月洞中去了。
心远下山来到望月楼,烟雨楼已经打烊关门。他赏给客栈里的伙计半两银子,让伙计想办法到别出去弄了二十斤的女儿红来,又到附近的夜摊上买回一只烤鸡,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里面自斟自饮,慢慢地享用。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李石来,心想他今天早晨为何会出现在西子庙。一想到李石,心远立马便想起了李若茹,那个柔弱的女子,当他昨夜看到她之时,她正被望月洞的人劫持到望月洞中,由于受到惊吓,脸色苍白,面颊上泪迹未干,是那般的楚楚动人,让心远爱恋横生,但觉得只要自己不死,就有责任去保护好她的安全,不要让望月洞的人再去伤害她。
心远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饮着酒,待到二十斤的女儿红酒全部下肚,他的头脑渐渐模糊起来。他的酒量原本就不大,一个人饮酒更加容易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慢走几步,念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顿了一顿,他提起酒坛想要喝一口酒,却发现坛底空空,女儿红酒已经点滴不剩,于是走回桌边放下坛子,坐下来吐一口酒气,接着念道:“拟、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哈哈……对酒当歌,嗯,对酒当歌就行了……”说完这句,突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不久就打起了鼾声。
此时正当盛夏,暑气逼人,即便是深夜风冷,睡觉之时也要开着窗户。心远趴在桌边沉沉睡去,一阵凉风从窗户上吹进来,桌上的烛火摇曳,接着就灭了。
第二天早上心远醒来,只觉得手臂酸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不由得暗自好笑。他站起身来伸一个懒腰,开门走到园子里面,在小荷塘边低头洗去脸上的酒气,便到烟雨楼二楼靠窗的地方坐下,要了两个菜慢慢吃着,一边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心远伸出筷子夹了一个花生米刚要放入口中,突然听到身后有两个人在谈论李府,只听一个高亢的声音说道:“我听说李府正在招募护院武师,武功高强之人,他们必当重金聘用。海娃兄何不跟我一同前去看看?”
另一个人阴笑着说道:“我正有此意。听所李府的小姐是个世间难有的绝色美 人,若是能看一眼、摸一把,必当受用无穷呀,哈哈。”
“哈哈,海娃兄还是改不了你那坏毛病,小心闯出祸来。我听说李府的二公子曾经拜过白眉秃鹫为师,那老和尚可不是好惹的。”
海娃兄声音颇为不屑,道:“坤龙兄害怕了?”
“害怕?我什么时候害怕过,我只不过提醒提醒你,小心到时候引火烧身,赔了性命就划不来了。”
“嘿嘿!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坤龙兄变得这么胆小怕事。真是岁月消了英雄胆呀,哈哈,哈哈。”
心远听了一会儿,觉得那被唤作“海娃兄”的是个淫邪之人,对他十分反感,有心教训他一下,于是朗声说道:“李府是吴越的大户,门第很高,估计像那等好色无 耻之徒,是进不了李府的大门的。”
那海娃兄听了心远的话,突然脸色大变,拍桌而起道:“大胆狂徒,你这是在骂我吗?”
心远冷冷地道:“我在骂好色无 耻之人,你是吗?”
“你!……”海娃兄铁青着脸,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怒吼一声,一拳就往心远后脑勺打去。心远低头避过,也不回头,右掌突然向后拍出,拍在了海娃兄的胸口。
那唤作”坤龙兄”的人在海娃兄出手攻向心远后脑勺之际没有来得及拦住他,他刚要上去劝架,却见海娃兄的身子突然向后飞出,接连撞翻两张桌子,哗啦一声滚下了楼梯。
原来心远恨他说话肮脏,对李若茹有非礼之心,刚才那一掌拍下去便毫不留情,用上了全力。酒楼之中有人打架,不会武功的商儒们早已惊叫着四散奔逃,留下来的都是些手持刀剑的江湖中人。
心远起身走下楼去,见海娃兄已然晕了过去,店小二和掌柜的正惊魂甫定地望着他。心远从腰间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掌柜的,说道:“这是酒钱,剩下的银子赔你那些打坏了的桌椅。”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悠然地出了烟雨楼,一路往李府走去。
李府门前的墙上果然贴出了招募护院武师的告示,此刻正有许多人排成长长的一列,由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模样的人挑选。心远在不远处的一个茶棚下坐下来假装休息,一边打量进出李府的人,突然看到李石从里面出来,于是他走上去打招呼道:“李公子好,在下心远,请问你们这是在?”
李石见到心远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前,十分欢喜,连忙抱拳说道:“哦,家中正在招募护院的武师。在下想请心远兄到家里去喝杯茶,不知可否赏光?”
心远还了一礼,道:“如此便打扰了。”
李石引着心远进入家中,在大厅里坐下,吩咐下人道:“去,将我的水金龟茶拿来。”
心远听到“水金龟”三个字,心中一动,问道:“李公子所说的水金龟,可是闽北武夷山的珍品名丛?”
“正是。”李石笑道,“这是我年前派人专门到武夷山天心庙中跟庙中的和尚求来,从未舍得喝,今日正好用来招待贵客。”
心远在骆府做书童之时曾经读过一本茶经,上面对天下各种名贵的茶叶都列举其上,并详细记载着各种茶叶的颜色、花型、采摘期、采青烘培乃至如何泡制等等,知道这水金龟长在兰谷岩上,是武夷山的四大名丛之一,虽然比不上大红袍的稀有珍贵,但也已经是茶中极品,若非亲自到得武夷山,在别处很少能够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