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实体,亦没有任何灵力,不知在这黑暗的世界里存在了多久。
她好似是一介游魂,却不知是如何死的,入不了幽冥司府,也忆不起任何前尘旧世,心中无悲无喜。
但,她隐约记得,她的名字—阿荨。
因为,在她漫长的黑夜里,耳边总是传来一道声音,那道声音总是低低地唤着:“阿荨。”
缠绵绯侧,思念至极。
她不晓得是谁在唤她,只觉得,那道声音似一朵花,开在了她的心头,甜甜的滋味叫她惊奇。
也许是创世神怜悯,见她孤寂了太久,终于撕破了永夜,第一缕阳光便照进了她的眼中。
终于,她看到了世间众态,看到了黑色以外的其它颜色,她感叹,原来,这世间的颜色竟如些绚丽。
俗世扰扰,热闹非凡,纵使无人可看得见她,纵使她仍游离于俗世,但她依旧坠入了这熙熙攘攘的大千世界。
可是,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改变。
拥有轮回之境的幽冥司府被封印,那些枉死的灵魂化为尘埃,散于苍茫的天地之间。
大千世界之中沉浮的光仿佛被驱逐殆尽,一股黑红色的阴戾之气在扩散。
那些在她眼中,本应是善良,慈悲,圣洁的神灵们,仿佛是被换了张脸,眼中染的是疯狂,脸上浮现的是令她作呕的贪婪。
这个世界,变了!
好像是从创世神在九重天上湮灭时起,就变了。
人族不再充满笑容,万物生灵皆失了生机,染上了血色,热闹的世界仿佛与世隔了千万年之久。
世间冬雪飘扬了十年,大地寸草不生,饿死了不少人族,民不聊生,尸横遍野。
阿荨讨厌现在的一切,但她仍没有放弃希望。
她想着:这一切,或许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梦,一个令人讨厌的恶梦。
可,她失望了。
她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神明在大肆地屠杀人族。
她看见,往日里安乐的人族蜷缩在角落里,面上皆是一片死寂,没有灵魂,似提线的木偶。
她看见,一个不足七岁的人族稚儿,因力气小,不小心将浣衣水洒在了神明白色的衣裙上,神明的手纤细而白皙,却在一个呼吸之间,便了结了那个人族的稚儿。
她看见,孩子的脸上还有着未褪尽的害怕,瞪大的眸子中,最后的神色也是涛天的惊惧。
或许他还未反应过来,使失去了生命,倒在了地上。
她想救那个孩子,但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一个没有任何灵物可看见的世界里惊呼。
在她的手准备拉那个孩子一把时,便如空气般透了过去。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倒下,死不瞑目。
而神明眼中的凉薄与不屑,教她心中升起一片刺骨的凉意。
她忘不了那个眼神,好像是看待卑贱的蝼蚁一样微微不足道。
这样的事,变得越发的不足为其奇。
这万年来,无数的血腥杀戮在她的面前发生。
刚才始的时候,她也曾在呐喊,在心痛,在愤怒,可她的情绪和想法并不能改变什么。
甚至,连一阵风吹过所带动的力量,都比她要有用。
一具具的尸体在她的脚下堆积,凡间的映日江都不知染红了多少遍,世间浮动的血色越来越浓重。
可杀戮从未就此停止,反而越演越烈。
在被神明当成了万年的奴隶后,人族终于举起了反抗的战旗,他们一改往昔的怯弱与胆小,公然与神宣战。
狼烟烽火,战歌起,风云不息,长歌高昂,与血色相称,那是一条被尸骨铺成的道路。
可蜉虫如何能撼动大树,就如同只有冷兵利器的人族,如何能与操控万物的神族抗衡?
人族的反抗者一代又一代地死于神明的手中,但新鲜的血液仍不断地注入战场。
这万年的时间,她不知看了多少场生离死别,也不知见证了多少次战役的爆发。
在目望一具具枯古风化成沙后,她麻木了,她也累了。
无力的当旁观者,无力改变任何现状,也无力窥探将来是否充满阳光,对于曾见过这世间最美的繁华的她,是何等的残忍。
于是,她封闭了自己的五感,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