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容璃就是你们要寻找的妖帝秋辞之子?”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在无稷崖时,从红缨第一次见到容璃时的种种异常,便可猜出来。
原本阿荨认为,是容璃长了一张难以让人移开眼睛的容貌,才让一向稳重的红缨也被惊艳得屡次失态,结果真相竟然是这般迂回百转。
钟染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话。
阿荨并未看见,她只是呢喃着:“我记得在无稷崖时,你曾问我,倘若你站在了神族的对立面,与神族刀剑相向,遭众神追杀,我当如何,如今你可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那年的她,灵智不齐,单纯如白纸,却懂得保护心中所珍视的一切。
似是隔着千年的时光,再次回到那一年的无稷崖。
黄昏之下,落英缤纷,女孩干净的瞳孔倒映出她的面容,纯粹得不染纤尘。
钟染笑了,如初春的雏菊,清淡秀美。
“你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会拼了命也要保护我。”
阿荨双眼有些热意,“可是,我们真的是亲人吗?”
“阿荨,我无意欺瞒你,经此一遭,你也看到了九天神府下的深渊,你也听到了三千生灵的哭泣,我若不寻回妖界的王,不亲自走入尘世苦海,不身先士卒,如何对得起埋葬在九尺黄土下的具具枯骨?”
她说:“万年前,我虽然未踏入逐牧原野,可那一柄柄侵染成暗红色的玄剑,功名册上的每一位英灵,是何其的触目惊心。”
她说:“在我六百岁时母亲便为妖界而牺牲,亲身经历了妖界的动乱,见过最黑暗的时代,颠沛流离后,终在七百岁接任护法一职,千万年来,为了钳制暴君,为了镇守京都,不知造了多少杀孽,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她说:“处在荆棘乱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敢将信任托付任何人,稍有差池,死的不是一个护法,而是万千的生灵!”
“可是,在无稷崖时,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杀伐战乱,有的,是温柔的善意。”
“两位真神湮灭后,我想要带你离开,但你若跟在我身侧,面临的是今朝不知明日的生死困境,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护你周全,便留下了你一人,我想,神界再如何,也不会对真神的遗子下手,那样,你才安全些。”
一字一句的话,将她的真心剖开,露出万年的心酸苦楚。
那个七百岁便独挑大梁的女子,纵使在波云诡谲的庙堂中被次次暗杀时,也没有哼过一声,却在此刻红了眼,似有一滴晶莹从眼角划过。
妖界的守护者被万人敬仰,铁血的手段镇压了多少次的腥风血雨,却为了那些艰苦却又温暖的岁月湿了眼。
这样的钟染,阿荨只见到过两次。
第一次是父神母神湮灭之时,众神悲鸣,她在青山之巅望着送葬的长龙热泪盈眶,最后一次便是阿荨落入焰城失踪数月回来之时,她抱着她隐忍哭泣,热泪盈眶。
当阿荨还是个婴儿被帝乾捡回无稷崖时,钟染便在了,以母神仙娥的身份存在。
父神母神恩爱无比,自然是不可能日日都守在无稷崖照顾着还是婴儿的阿荨。
帝乾更是不用说了,不是跑去同其他神子打架,就是跑到四处去偷看漂亮的神女,虽然宠爱唯一的妹妹,但也不会花太多的心思时时刻刻的守着她,所以,照顾她的任务便落到了钟染身上。
因此,自阿荨记事时起,钟染便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了,从牙牙学语到出落得亭亭玉立。
帝乾带她出去玩,十次把她弄丢,九次都是钟染亲自将她找回来的。
阿荨跌倒了,钟染将她抱起来为她擦去泥土,让她再次行走。
阿荨受了伤,钟染便为她上药,告诉她下次要狠狠地还击。
阿荨爱极了凡间的零嘴,钟染便入凡间几个月,学来为她做。
阿荨被颜景戏耍,是钟染提了扫把去揍颜景,敢于真神对峙。
华清欺负阿荨,也是钟染接了打向她的鞭子,将她拉入身后。
钟染一直都是姐姐,保护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