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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艘断了纤绳的大船已经停稳,船上的三名船夫也曾跳下水救人,此刻也已回到自己船上坐着,呆若木鸡。船舱里起先还是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女子“嘤嘤”的哭声传了出来。

沉痛的气氛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终于,一个老年的船夫长叹一声,用沙哑的嗓子道:“先靠岸吧!上岸以后赶紧去报官。”

船夫们都开始活动起来,渡船开始向北岸码头慢慢行进,那艘闯祸的大船也跟在后面。

船靠岸后,那船娘扶着阿娟先下了船,躲到岸边的芦苇丛后,以免他衣衫不整的样子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阿娟仍然伤心不能言语,那船娘将他轻轻搂在怀里,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

他们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少女语声:“阿娟……”

阿娟浑身一个激灵:“这,这不是巧儿的声音吗?”

那船娘也吓得浑身一哆嗦。两人循声看去,就在他们身边的芦苇丛中,有一个少女蹲在那里,双手交叉抱在膝前,一双黑珍珠般明亮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他们,一头秀发完全散开着,一张俏脸被遮住了小半,但掩不住他那古怪的笑意。

阿娟“啊”地一声尖叫,问道:“巧,巧儿,是你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一下子扑了过去。那少女躲闪不及,被他扑倒在地,紧紧按住。他捧着那少女的脸仔细端详,这不是巧儿还能是谁?一股活力的热流霎时注满了他的全身,把那种虚脱无力的感觉一扫而空。

他急切地问道:“你,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

那船娘直起身来,一边招手一边高兴地对岸边的所有人喊道:“哎,没事啦,小娘子找到啦!他自己上岸啦。”

白凤本来就跟在他们后面,看见巧儿,亦是欣喜异常。杨家的其他人闻声也赶过来,却被白凤张开双臂拦住道:“别过来啦,姐姐们不方便见你们。”

杨文广急道:“我是他兄长,哪有那么多避忌?”一手将白凤推开,便闯了过来。

阿娟已经放开巧儿,坐了起来,蓦然看见杨文广冲过来,想起自己全身到处赤裸,“啊”地一声尖叫,羞得捂上了脸。

杨文广看见狼狈不堪的阿娟,脸上一下子火烧火燎起来。这时他眼角余光已瞧见巧儿无恙,急忙转身跑开,心中“砰砰”直跳。

白凤嚷道:“快把衣服拿来给姐姐换上!”

杨安、杨榕听了又急忙往行李那边跑。他们预计有十多天的路程,所以都备了换洗的衣衫,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杨文广站在芦苇丛外面,只听阿娟质问巧儿道:“原来你会水!怎么不早点出来?害得大家白替你担心了。”

巧儿道:“我听你问我,以为你不会水,所以一到了水里,就赶紧脱掉衣裳,来回捞摸了半天,也不见你的影子。我浮上来一看,哈,你们都在水面上,那就没事了。可是我没穿衣裳也不敢露面,只好躲了起来。”嘴角忽然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道:“你知道我躲在什么地方吗?那可真是个绝妙的所在。”

巧儿的衣裳是从容脱掉的,所以贴身的衣物还都完整;阿娟的衣服却是惶急之下撕掉的,连中衣也撕了个七零八落。他想到浑身上下也不知给多少个粗鲁男子看过了,一时又羞又急,忍不住骂道:“偏你知道羞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小节!你不知道人家为了你急成什么样儿,在水里钻上钻下,喝了好几口黄泥汤子。”

巧儿笑道:“你没羞没臊,我可不能跟你一样,成何体统!”

阿娟忽然扑过去,在巧儿身上使劲乱扭,一边扭一边喊:“我叫你说!我叫你说!”

他分明有些失态,全忘了自己使女的身份。巧儿痛得“哎哟”乱叫,却还是止不住笑。

闹了一会儿,阿娟收住性子,好奇心却起来了,问道:“你到底躲哪里去了?怎么那么多人都没看见呢?”

巧儿道:“我在小船下面,那里头是空的,还能换气,还能听见你们在边上说话。”当然,最妙的是他跟着小船,毫不费力就回到了岸边。

杨文广听了恍然大悟,心想巧儿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这一出可真够促狭的,害得这么多人白忙乱一通。想到方才竟然伤心得泪流满面,他不禁埋怨起巧儿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下杨某的男儿气概可又减了几分啦。”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闻到一阵似曾相识的香气,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女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忙站起身来,仔细看对方,却是素未谋面,看服色是个使女,不由得有些纳闷。

那使女到他身前,盈盈拜了两拜,柔声道:“奴家给官人赔罪了!适才突发变故,冲撞了官人的宝船,教尊府小娘子受了惊吓,我等真是罪过非浅。好在几位姐姐都熟识水性,并无大碍。我家夫人身子不便,故命奴家前来代为赔礼,恳请官人原宥我等的过错。另外还请姐姐们到船舱中歇息一下,压压惊,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我家娘子另有薄礼相赠,聊表歉疚之意。”

杨文广见那使女彬彬有礼,先有了三分好感,但转念一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家人却只打发个下人来说话,未免有些敷衍,心里顿时不快起来,沉声道:“不必多礼。你家主人为何不能露面?你不过是个使女,此事只怕担当不起。”

那使女微微一笑,施礼道:“这个还要请官人见谅了。我家夫人这是刚从娘家回来,船上只有女眷,家主人并不在船上。夫人已身怀六甲,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实在不好行动。若非如此,怎敢对官人有所简慢?”

杨文广“哦”了一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原来如此,那你也不用多说了,快回去伺候你家夫人吧。”

那使女却又上前几步,到了白凤近前,躬身道:“姐姐受惊了。就请姐姐与尊府小娘子一同上船把湿衣裳换过。”

白凤便去请示巧儿。巧儿道:“你跟他说,我们现在衣衫不整,外面许多人不方便……”

话未说完,那使女已大声回道:“小娘子勿须忧虑,这一点我家夫人也想到了。”将手一招,立刻便有人把一辆精致的车子推了过来。

当时朝廷不许庶人乘坐超过四个人抬的轿子,况且京畿一带道路平整,车子更快捷,所以民间流行乘车。东京城内,到处跑的都是出租的牛车驴车,一般能坐六个人,甚是方便。这辆车子显然是自家特制的,十分小巧,可以推到船上去。

那使女命推车的汉子回避,对白凤道:“车子虽小,将就还坐得下。姐姐们这就请吧。”

白凤尚未作答,已听巧儿叫道:“算了吧。你家夫人方才受惊吓不浅,我们怎好意思过去添乱?姐姐快回去照顾他吧,你家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使女隔着芦苇丛向巧儿那边行礼,道:“小娘子大仁大义,奴家代夫人先谢过了。不瞒小娘子,出事的时候,夫人是给吓哭了,不过一听得小娘子无事,便连说‘谢天谢地’,执意要请小娘子过船。夫人说,今日之事,怕不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小娘子纵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也是他命中的贵人,因此十分想见小娘子真容,也好让那未出世的孩儿沾些福佑。”

巧儿笑道:“姐姐说笑了,哪有掉水里变成落汤鸡的仙女?贵人不贵人的,奴奴可还担当不起。蒙夫人抬举,奴奴先送句吉言:‘愿你家小阿郎日后大富大贵。’至于见面就免了,现在大家都不太方便。”

那使女谢了,还想再说话,杨安已把巧儿他们的衣裳送了过来,递给白凤,白凤接了到里面去换。

杨安扫了那使女几眼,道:“瞧你们也是大户人家,不妨留个姓名。日后有缘自当相见,此时大家都行色匆匆,倒是不必再费周章。”

那使女愣了一下,口中微微“啊”的一声,忽掩口笑道:“我们可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家主人姓李名蕴,怀州人,离此也不算太远。日后诸位若有暇到得怀州,只消打听卖丝绸的李大官人便是了。”

“嗯,我们记下了。”杨安道,“此事纯属意外,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你们也不必过于歉疚。天已不早,耽搁这么一场,你们还要赶路,这就请回吧。”

说话间,巧儿等人已换好衣裳走了出来。那使女望着巧儿道:“这便是府上小娘子吧?当真是貌若天仙。”然后对他道个万福,道:“有请小娘子移驾!”

巧儿道:“不必了吧,我们衣裳都换好了,就不耽误功夫了。”

那使女再三邀请,均被巧儿拒绝,只得无可奈何道:“小娘子既不肯赏光,奴家也不便勉强了。诸位宽宏大量,我家夫人定然铭感于心。就此别过。”说罢,招呼那汉子推车回到了船上。

天色已暗了下来,那些船夫准备收工。杨文广他们也离开了码头,走到一片高地上。回头望时,码头上已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那艘大船也不知驶到哪里去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晚杨文广等一行在黄河北岸的新乡下宿。翌日起来用了早饭,打听到附近有马铺,便去租了三匹马给巧儿等三女骑乘。那马铺本是给驿使换马的地方,好马都被预留了,能租出来的都不堪大用。见此情状,杨文广便想把火焰驹换回给巧儿,不料巧儿笑道:“九哥也别卖人情了。好马给你们男子骑,大家还能跑快一点;要是你们骑赖马,那不拖后腿了吗?”

他的语气倒也平常,却把杨文广气得不行:“你这个黄毛丫头,只不过在京郊胜过我一程,就敢小看我了——不对,那时你赶路赶得火急火燎,恐怕根本就没在意到我——既然如此,凭什么瞧不起我的骑术!?”于是不忿道:“你的口气倒是不小。那天要不是你骑了火焰驹,我怎会追不上你?要不我们挑两匹马比试比试如何?”

“小妹哪敢瞧不起九哥?”巧儿忙道,“九哥的骑术自然是好的。”

他这边打圆场,不料白凤却过来凑趣道:“比一比也不错。小一姐的骑术,奴婢还没有见识过呢。难得前面是一段平坦大道,我们就一口气跑到那个山口如何?”

几个年轻人一拍即合。至于杨安则年纪大了,杨榕则一向不愿与人争强好胜,杨明李万两人也表示要跟随杨安,不参加比赛。

杨文广要与巧儿争胜,所以将火焰驹换给了阿娟。阿娟笑道:“那这下肯定是奴婢要得第一了。”也不等其他人,吆喝一声,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其他人急忙打马跟上。

火焰驹果然神骏非凡,一直都遥遥领先。剩下几人的马难分优劣。杨文广铆足了劲,拼命催马,一开始就抢在了前面,不免有些得意。不料没过多久,巧儿就赶了上来,慢慢超过了他。杨文广自然不服,憋着一口气,紧紧咬住巧儿。两人你追我赶,难分轩轾。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山口看着没多远,谁知跑了近半个时辰,还好像在原地没动一样。杨文广胯下坐骑已累得浑身热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脚步也慢了下来;再看巧儿的马却是后劲十足,渐行渐远。他心中不由得懊丧起来:“怎么就偏偏挑了匹没耐力的劣马,这下输得可真叫冤枉。”

气恼的是巧儿并不像阿娟那样绝尘而去,始终只是领先一箭之地,还不时回头望望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听得蹄声杂沓,一直落在后面的白凤也赶上来,超了过去。杨文广再怎么催,胯下马也提不起劲来,这场比赛终于以一败涂地告终。

众人到达终点,坐在树下休息,等着杨安杨榕他们赶上来。

杨文广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说。阿娟笑道:“怎么样?小九哥这下可服了吧?奴婢骑的是好马不敢自夸。小一姐和阿凤可是实打实胜过你了,看你还敢瞧不起我们女子?”

杨文广没精打采地说道:“那是我挑了匹劣马,耐力不济。我一开始可比他们快得多,要是路途短,胜的本应该是我。”

巧儿笑着摇了摇头道:“九哥,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还不知道,却怪马不好。”

杨文广气得跳了起来,叫道:“好哇!不信我们换马再比一场,你再看看问题在哪里。”

巧儿道:“今天马都累得很了,再跑怕是不行了。明天要有合适的路我们再比。九哥可千万要记住今天骑的是哪匹马。”说着朝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揶揄的表情。

四人约定好,候齐了杨安等人,便又上路了。杨文广生怕误了英雄大会,不断催促众人快行,当晚在怀州的清化镇找客栈住下。

杨安想起昨日害巧儿他们落水的那家人就是怀州人,便向掌柜的打听。果然怀州城是有个做绸缎生意的李蕴,为人正直,在当地颇有口碑。阿娟提议明日去拜访一下这个李大官人,杨文广却怕耽误了行程坚决不同意,于是便作罢了。

休息了一晚,人与马都精神充足。路上,杨文广与三女又比赛了一场。这回,阿娟把火焰驹让给了白凤,杨文广和巧儿对换了马匹。

杨文广昨天推说是马不行,心里却也担心是他一开始跑太快了,伤了后劲。吸取了这个教训,今天的比赛他一开始也不敢猛跑。三人几乎一直并驾齐驱。但结果却如出一辙,杨文广的马又跑不动了,还是成了最后一名。

这下他可哑口无言了,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巧儿是火焰驹的原主人,他既能识马,骑术想必也不错。白凤和阿娟我素来相熟,他们的骑术怎么可能比得过我?我好歹是从小习练,而且师从的是京城有名的教头,结果还比不过三个女孩儿家,难道有什么要紧的秘决我不知道?”

他终于忍不住了,鼓起勇气向巧儿请教。

巧儿眨了眨眼道:“要说秘诀其实也简单。九哥好好想一想,小妹和阿娟阿凤都比你快,这两方有什么不一样?”

“你们都是女子,哦……”杨文广若有所悟,道:“难不成因为这几匹都是牡马……”

“呸!”巧儿啐了一口,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因为我们都比你身子轻,那马自然跑得省力了。”

杨文广恍然大悟,心里直骂自己傻,这么浅显的道理就愣是想不到。

最后一天的路上,骑马的、走路的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想必也是去凑英雄大会这热闹。这些人看到巧儿等三女,均露出惊羡之色,但也没人敢来寻衅。到红日西斜时,众人才进了潞州城,算算明日便是英雄大会之期,杨文广不由得暗自庆幸。

连日赶路,颇为辛劳,首要之事当然还是找家客栈安歇。不料城中的客栈多半已住满,即便有空的,也只剩个一间半间,容不了他们这许多人。更见有人早在人家的屋前檐下铺开了行囊安身,看样子并不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多是匆匆赶来的外乡人。没想到一个英雄大会招来了这么多人,可见这青云庄主在江湖上的声望的确非同一般。

杨文广眼见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学那些人一般露宿街头?这要是我独自一人也未尝不可,现在我们人马众多,还带着女眷,这一夜如何能凑合过去?”

众人一边走,一边商量要不要分散开来各寻住处,忽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从中不时传来吆喝之声,像是有人街头卖艺。杨文广忙赶过去想看个究竟。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让他火气直往上窜。

原来是四个黑衣男子在围殴一个貌似酒店伙计的少年。这四个人穿着一式的衣服,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庄丁护院一类角色。那小伙计已被揍得鼻青脸肿,跪在地上不住地告饶。但这些黑衣人还不歇手,一边抬脚往他身上踢去,一边骂道:“哪里来的不识相的野种?大爷我吃遍这潞州城,几曾付过钱来?肯来你这破店是大爷赏脸,不收你的孝敬钱也罢了,还敢再三地跟老子要钱?”

周围这一圈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没有帮那小伙计说一句话的。杨文广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恶棍,一时忍不住,排开人群挤了进去,强压着怒火,冲那几人一抱拳,道:“各位仁兄,不知你们与这位小哥有什么了不起的过节,非要这般不依不饶?况且他已跪地求饶,我看各位还是暂且停手,有话好好说!”对这种人说客气话,他本是一百个不肯,只是自己初来乍到,对方似乎又颇有势力,是以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并不想多惹麻烦。

那些黑衣人未曾料到还有人敢为那小伙计说话,都住了手,向杨文广看过来。这四个人,一个黑瘦矮小,一个白白胖胖,一个身材魁梧,筋肉健壮,还有一个又高又瘦,目光阴骘。

其中的壮汉嘿嘿干笑两声,扯着嗓子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大爷我的闲事?”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撸了撸,好像要动手的样子,气焰十分嚣张。

那胖子更快一步,叫了一句:“别跟他废话!我先试试他有几斤几两!”向前几步,作势就要向杨文广打来。

杨文广身边的人见要打架,忙不迭地向两边让开。

那胖子刚刚抡起拳头,却忽然凝住,伸长了脖子,望着杨文广身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杨文广心道:“好哇,你想勾引我回头,然后趁机偷袭。老子身经百战,才不会上你这个当。”再看那胖子装得也太过逼真了,半张着口,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身后旁观的人也都跟中了定身法一样,呆立在那里,齐刷刷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杨文广忍不住回头一瞧,只见身后的人群已经自动地向两边分开,闪出一条通路,巧儿从中间翩然而至,神采照人。那胖子显然是惊摄于巧儿的美貌,竟然看直了眼。“好一个好色之徒!”杨文广心中甚是不快,狠狠地瞪了那胖子一眼。

巧儿走到杨文广身后,小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太婆叮嘱我们不要惹事,何苦得罪这些不讲理的人呢?”

杨文广还未回答,四人中那矮子忽然叫起来:“哎呀呀我的天哪!老子枉阅了潞州城无数的小娘子,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看见女人啊。李大哥,你怎地想想办法,让这小娇娘陪我过一夜也好。”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他的鼻子就整个开了花,身子向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直翻白眼。

这一拳是杨文广打的。本来那矮子还在那胖子之后,但杨文广身法太快,那胖子一来发呆,二来转动不灵,直到杨文广绕过他击中那矮子还没反应过来。

杨文广退到一旁,厉声道:“你敢侮辱我家一姐,这便是下场!”

他往拳头上哈了口气,左手揉了揉拳面,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已是全神贯注,准备放手一搏。他也看出这几个人都是练家子,因此不敢太大意。

当然,他这边还有杨明李万两个人可以帮手,再说白凤和阿娟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真打起来还多一个人,也未必落于下风。但那样的话太折损自己的威风,他还是想单枪匹马解决这四个人。

周围的人齐齐惊叫,纷纷退后,留出了一个大圈子。

那又高又瘦的黑衣人脸色一沉,道:“好哇,我们弟兄看你人模狗样的,对你几分客气。谁料你不识抬举,还敢先动手伤人。各位看清了,不是我李某生事,实是这小子欺人太甚!”说着冲杨文广亮个架势,喝道:“小子,进招吧!”

杨文广冷笑一声,道:“阁下果然太客气了!你们对付一个小伙计还要四人联手,却要跟小爷我单打独斗,岂不是太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那胖子早已按捺不住,“哇哇”一阵乱叫,挥舞双拳,直向杨文广面门打来。

他的招数看似虎虎生威,其实全无章法。杨文广瞅个空子,一伸手,已将他一个手腕攥住。胖子立刻用另一只手劈面打来。杨文广身子一转一带,对方这一拳便告落空,被抓之手也被拧到了身后,动弹不得。

杨文广冲巧儿笑笑道:“看来不怎么样!真不知道他们凭什么横行潞州城?”

那壮汉见同伙被执,也加入了战团。他见杨文广举手投足之间便制服了那胖子,如儿戏一般,心下已怯,于是招招稳健,攻少守多。杨文广虽只有一只手空闲,仍然应付裕如,另一只手始终不放松。那胖子被拖得东倒西歪,如一件硕大的玩具般。

他虽然占尽上风,但这种情形下要再放倒那壮汉,也是颇为不易。

姓李的黑衣人最先发难,却始终未出招,静静地看着他的两个同伙狼狈出丑,蓦地大喝一声,快步趋前,飞起一脚,向杨文广后背踢去。

这一招趁人不备,突如其来,可谓阴险之极。杨文广正在跟他两个同伙纠缠,本无可能发觉有人偷袭。不料巧儿的眼光却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此人,在他将动未动之际,便已出声示警:“小心背后!”

杨文广虽未看到,但马上心领神会,大喝一声,连靠带推,将那胖子摔出丈余,跌了个狗啃屎。顺势向前一窜,同时转身,已看清偷袭之人的来势。

黑衣人这一脚用足了劲,却因杨文广前趋而落空,收势不及。杨文广叫一声“来得好”,趁他立足未稳,双腿连环扫出,登时把他撂翻在地。余势未歇,以双手撑地,双足向上连环斜踢,正中前来帮手的那壮汉之手臂。那壮汉立刻摔倒在地,抱臂惨叫连连。

这几下兔起鹘落,但听砰砰连声,三人已先后倒在尘埃。那矮子满脸鲜血,始终不敢参战。

杨文广款款起立,拍拍手,掸掸身上的灰土,傲然环视全场。围观的人想是平时被那些黑衣人的势力吓怕了,默然肃立,竟无一人喝彩,只有杨家的人在那里叫好。

这些人伤得并不重,一个个挣扎着爬起来。他们知道了杨文广的厉害,不敢再动手。姓李的黑衣人指着杨文广,恨恨道:“小子,算你厉害,有种的就别跑,等大爷我回头来收拾你!”一边说一边率另三人灰溜溜地走了。

旁边的人这才开始说话,纷纷劝杨文广赶紧离开,说什么“青云庄的人不是好惹的”。杨文广一听“青云庄”三个字,便上了心,多问了几句。原来这四个人正是青云庄的庄丁,平日横行乡里,祸害百姓。青云庄主与本州通判相交甚厚,即便把他们的种种恶行告到衙门,也只会不了了之,说不定还招致报复,是以大家均敢怒而不敢言。

杨文广听得如此,顿觉心寒:枉你青云庄主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竟然是个勾结官府欺压百姓的货色?看来你这英雄二字也是徒有虚名了。哼哼,别人怕你,我杨文广岂能怕你?他并不把大家的警告当回事,又开始打听哪里可以借宿,却见大家纷纷摇头。

意气风发地打了一架,眼下的问题却还是没有解决。杨文广正在失望之际,只见一个少年信步走来,一身文人打扮,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对他拱手道:“兄台,明日青云庄英雄大会,来的人极多,这城里到哪儿去找宿头?敝庄上倒是地方宽敞,如不嫌弃,就请莅临寒舍一叙如何?”

杨文广本来极为心动,但观那少年步履沉稳,似乎也练过功夫,而且他过来之后,周围人群退得更远了,当下心生戒意,也不还礼,问:“请问阁下何人?在下与你素昧平生,怎好无故打扰?”

那少年笑道:“小弟姓赵名岳,家在城东十里青云庄。适才见兄台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十分倾慕,有心结交,不知兄台肯否赏脸?”

杨文广哈哈大笑道:“阁下原来也是青云庄的人。既然来了,何必拐弯抹角?你划出道儿来,在下一一奉陪!”

赵岳抱拳道:“兄台误会了。方才的事,小弟已经知晓了。这几个不成器的奴才,欺压良善,着实该打。我正要谢兄台替我教训了他们呢。”回头厉声喝道:“还不快滚过来向这位大侠赔罪!”

那四人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一个个垂头丧气。

杨文广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为“大侠”,自觉甚为好笑,道:“那倒不必,在下也不是什么大侠。”

说话时,四人已依次过来磕了个响头,口称“请大侠饶恕”,由方才的气焰嚣张变成了低三下四,看来对这姓赵的十分敬畏。

杨文广心思一转,问:“不知青云庄主赵老前辈是阁下的什么人?”

“正是家父。”赵岳答道。

“原来是青云庄的少庄主,久仰久仰。”杨文广一边说,一边想:“此前我只知那青云庄主姓赵,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儿子,这客套话说得可真够虚伪。”但除了“久仰”,他也没想出什么其他词。

赵岳笑了笑,道:“哪里,在下乃是无名小卒。倒是兄台身手不凡,三拳两脚便把这几个不成材的混账打发了。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你这个‘不成材’若是指他们品行不端也还罢了;若是指他们武艺低微,那何以见得我‘身手不凡’?”杨文广心中很不是滋味,沉声道:“在下杨文广!”

赵岳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打量着他道:“我听说保州杨巡检有一个阿郎就叫作文广,不知……”

“正是在下!”杨文广昂首答道。

赵岳面露喜色道:“怪不得,果然是将门虎子,像他们这样的货色,再来十个也不是杨衙内的对手。”回头对那些黑衣人斥道:“你们这几个不长眼的奴才,竟敢惹杨衙内,还不快快滚回去?”四名黑衣人诺诺连声,鼠窜而去。

赵岳转过来,对着杨文广长作一揖道:“小弟一向仰慕令尊及兄长的风范,今日有缘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家父与令尊本是旧交,杨兄如应邀到敝庄小住几日,不仅小弟十分荣幸,家父也必定欢喜。”

杨文广正在踌踷,杨安却过来插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到贵庄上叨扰了。我们人多,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又悄声对杨文广道:“六哥跟这位赵庄主确实是旧交,如今看来也只能求助于他了。明天小九哥去那英雄大会也省些事。”

杨文广不由得心里纳罕起来。杨家将门世家,结交几个武林中人本不为奇,可是出门的那天,杨安明明说“咱家向来不跟那些江湖人物来往”。早知道是世交,也不必大打一场,闹出如今这尴尬来。

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便质问杨安。杨安小声应道:“老爷在世时,赵庄主曾是麾下的将领。自他退隐江湖,已经多年不来往了。他又不认得我们,怎好贸然上门相求呢?”

他声音虽小,赵岳却已经听见了,笑道:“何必客气?慢说还有这层关系,就算萍水相逢,只瞧在武林同道的义气上,也该诚邀各位上门的。诸位请吧!”

一旁早有仆人将他的马带过来,于是赵岳翻身上马,领着大家出城往青云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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