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白衫的青年男子款款走了进来,面带微笑。此人剑眉星目,高鼻秀口,相貌很是英俊,举手投足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顾盼之间又显得英气勃勃。
杨文广见了,心想:“此人既然称‘少侠’,那只能算是晚辈;人家赵前辈可是武林泰斗,人人敬重。晚辈到前辈家中做客,竟敢大呼一声‘驾到’,也未免太张狂了。”心里便有些不忿,再看赵岳倒是神色自若,不当回事。
那男子身后跟着一位少女,也是一身白衣,十分朴素。再后面又有四名身材伟岸之剑士跟随。
看到如此抢眼的人物入场,杨文广邻桌这伙人又开始议论了。
一人问:“这一男一女难道就是中原武林人称‘金童玉女’的那一对?果然有几分姿色。”
钱老二道:“你只说对了一半。那男的是穆家寨二寨主‘玉面郎君’林远山,也就是你说的‘金童’;那女的是他妹妹,‘金燕飞梭’林岫云。所谓‘玉女’,指的是穆家寨大寨主,也就是原来老寨主穆老爷子的小女儿穆五娘。据说这女子美得惊世骇俗,但绝少在江湖上露面,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几乎没有。”又往林岫云那边扫了一眼,道:“老子这回赴宴,也是听说穆家有人会来,故想见识一下这位‘玉女’是什么模样,可不是专程来看那四个老怪物的。可惜啊,人家终究还是没露面。”
赵岳听了这番言语,笑着对杨文广小声说道:“杨兄留心了。这个穆五娘之所以出名,可不光是姿容绝代,能耐亦是不凡。江湖有传言,说他武艺高强,马上步下,无所不精。穆家的老寨主死得早,这些年,寨中事务全靠他这个小女儿打理。这寨子在他手上治理得日益兴旺,真个是兵强马壮,雁门以内两三百里的英雄好汉没一个不服的。我家幸好离代州远,要不然风头说不定也给他压住。杨兄若能娶得此女,那可是前世修来之福。”
邻座又有人发问道:“听说这位林少侠已是武艺非凡,名头极响,才屈居个二寨主,那你说的这个大寨主岂不超凡入圣了?不知他的武艺比‘玉罗刹’如何?”
钱老二不屑道:“这位穆五娘能执掌穆家寨,是他老子传下来的。穆老爷子膝下虽有一子,可惜从小体弱多病,如今是不是还在人世也未可知。几个女儿里也只五娘能独当一面,寨主的位子当然非他莫属。若论起武艺,不见得有多厉害。穆家寨在江湖上一向是行侠仗义,岂能与‘玉罗刹’那女魔头相提并论?”
“哦,原来如此。这些年在江湖上风风光光的一直是‘玉面郎君’,在下还以为他就是穆家寨的正主儿呢,却不曾听说还有个穆五娘。”
“他虽然现在还不是正主儿,不过也差不多了。穆老爷子去世之前将女儿许配给了姓林的,这早已是武林中一段佳话。等他们一成婚,这穆家寨不就等于改姓了么?”
杨文广笑着看了赵岳一眼,道:“你看,已经轮不到别人了。”
他们在这边议论,那边林远山已走到赵延嗣面前,深施一礼道:“晚生来迟了,还请赵世伯恕罪。”
赵延嗣笑道:“多时不见,贤侄益发英俊潇洒了。勿需多礼,快快就坐吧。”
杨文广见那“林少侠”风度翩翩,言谈举止并无一丝张狂之气,而且与赵家似乎颇有交情,心中不快便消于无形,用探询的目光望向赵岳。赵岳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道:“穆家与我家时常走动,逢年过节总有些礼物往来。不过他家那位‘玉女’小弟也是无缘得见。”
杨文广低声笑道:“你要见过说不定巧儿就逃过一劫了。”赵岳冲他一瞪眼,没有回话。
离杨文广他们不远处还有张空桌,林氏兄妹一伙就在那里坐下了。邻桌这伙人立刻噤了声,不再议论了。
杨文广打量那林岫云,见他虽无殊色,却也是清秀可人。正好林岫云也往这边看来,两人打了个照面,杨文广急忙扭头相避。赵岳见状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杨兄纵然得不了穆五娘,也别打这个‘金燕飞梭’的主意。小弟知道他的暗器功夫很是了得,杨兄千万要小心投梭之拒哦。”
杨文广笑骂道:“你这就叫以色鬼之心度正人君子之腹。”
赵延嗣又踱到场子中央,清清嗓子,令大家肃静,然后道:“若说今日只是为了喝这一碗酒,便劳动大伙儿千里迢迢地赶来,赵某可真有点过意不去。其实,赵某是另有要事相告!”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杨文广也竖起耳朵静听。
赵延嗣顿了顿,又道:“自我大宋立国以来,北方契丹胡虏屡犯边庭。近日又听闻他们晓谕诸道,整备兵马,以图侵我大宋。这次契丹举国来犯,非同小可。河东一带山高路险,边防倒是没那么吃力。危险的是河北沿边,那里地势一马平川,契丹贼寇一旦突破边防,便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群豪中有不少是从河北过来的,均目睹过契丹进犯大肆劫掠的惨状,一时肃然。
赵延嗣又道:“杨老将军膝下的六郎杨延朗,去年就任保州缘边都巡检使,诸位可曾知晓?”
他附近一人道:“‘杨无敌’名满天下谁人不知?杨六郎是他的长子,听说亦有乃父之风。有他出守边关,难道还挡不住契丹人?”
赵延嗣摇了摇头道:“打仗岂能靠一人之力?杨巡检正是忧心兵力不够,故而与保州知州合议,准备招募乡勇备战。已定好于八月二十起三日,在保州城西校场,广邀天下英雄比武试艺。老夫忝为杨家故交,故而借此机会替杨大人传个消息。有哪位愿意从军的,不妨去一趟保州,展露一下身手。到时候杨大人自会酌情录用。”
杨文广见这个重要消息果然跟父亲有关,再看赵岳笑而不语,心想怪不得他有从军之志呢,原来早知道这个机会了。不如我也趁此机会跟父亲提上一提,或许就能圆我披上戎装的梦想了。
赵延嗣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嚯,这倒不错,省得在江湖上混一辈子,同样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到头来还什么也不是。”“就你那德性,若是从了军,没几天就得给军法喀嚓了。”“别废话了,大家都投军去,打他娘的契丹人!”一时间,激动的,沉思的,嘲讽的,期望的,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赵延嗣开始招呼大家用餐,果如赵岳所说,这大会变成大宴了。杨文广也着实饿了,于是埋头一阵海吃,忽觑见赵延嗣向自己走来,赶紧坐直了,放下筷子。
不料赵延嗣却在林氏兄妹那里停住了,对林远山道:“方才的话,贤侄你也听到了?穆家寨有上千护寨之兵,威武雄壮,却偏安一隅,无所事事。何不举寨投奔杨大人?贤侄可以出人头地,杨大人亦得强助,皆大欢喜。贤侄若嫌河北太远,就近投代州也是一样。老夫不才,愿从中牵线搭桥,你看如何?”
林远山起身含笑答道:“赵世伯说得甚有道理。不过晚生并非穆家寨之主,还要回去与大寨主商议方可定夺。穆家寨虽是弹丸之地,却也是穆老前辈留下的一份基业,恐怕不会轻易予人。”
赵延嗣哈哈大笑道:“什么大寨主?不都快变成你娘子了么?看来贤侄将来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然后朝杨文广这边看过来,使了个眼色。
杨文广蓦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做个见证传个消息,他的话已经说到了,只是对方还不能定夺。“怪不得赵前辈会以为是父亲派我来的呢。看来是父亲对穆家的兵马有意,自己又不便出面,因此托江湖朋友来提这个话,”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就在全场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有个杨家的庄丁急火火地跑进来,对赵延嗣低声禀报了什么。赵延嗣眉头一皱,朝赵岳努努嘴。那庄丁立刻跑过来,对赵岳道:“小师娘那边出事了,师父又走不开,师弟是不是……”
未及他说完,赵岳和杨文广都站了起来,对望一眼,心弦立刻就绷紧了,来不及细想,立刻随那名报讯的庄丁跑了出去。
那庄丁名叫余剑,比赵岳年长,已跟随赵延嗣习武多年。在两人的连声追问下,他一边喘气一边讲道:“小师娘他们去了广胜寺,回来时在半山亭那里,忽然有一个歹人蹿了出来,也不答话,上来就对他们动手。那厮脸上戴了个面具,不知道是什么人。他虽只孤身一人,武功却厉害得紧,小师娘抵挡不住,只一个照面手中剑就被击落了。”
赵岳听了,脸上一片惊骇之色,低声道:“闵家桃花剑,本来就适合女子习练。小娘的剑法已颇有造诣,即便家父亲自与他拆招,也绝不能一招就拿下。贼子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
杨文广看到他那黯然的眼神,便知巧儿等人处境极其凶险。四女中除了闵菲,也就白凤的武功还不错,不知他能否抵敌?阿娟虽也练过武,但全无临敌经验,剩下巧儿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他急切地问:“其他人呢?”
余剑道:“他们都打不过那厮,所幸没有受伤。程师兄和我奉庄主之命暗中保护他们,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援手。”
赵岳赶紧追问:“怎样?”
余剑道:“我与程师兄分开站在两个路口,截断那厮退路,不料他忽然向程师兄出手,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程师兄就中了一剑。”
“啊?你就在一边干看着吗?”赵岳怒道,“他既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显见得不是什么正道,何必跟他讲江湖规矩?你们一起上便是了。”
余剑微喟道:“程师兄也只接了一招便受伤了,我还没来得及上前帮手。那厮便径直下山去了。我自忖武功还差程师兄太多,又要给他裹伤,也没敢追。惭愧!”
赵岳又急问道:“说半天巧——杨家小娘子怎么样了?”
余剑道:“正要说到呢,那厮似乎意图与他交手,不过杨家小娘子却不敢,便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啊?!”杨文广和赵岳同声惊叫,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余剑见二人神色大变,忙补充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杨家小娘子现在安然无恙。人是跳了下去,但下面不高的地方有落脚处,毫发无伤。”
赵岳怒道:“你能不能一下把事情说完?”
“我……”余剑略显委屈,转对杨文广道:“说实在话,当时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不料那厮竟然就此遁去。看样子他是冲着令妹来的,以为令妹已然不幸,只好速速离开。令妹的心机胆识,确有过人之处。”
杨文广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问了一句:“后来呢?”
“程师兄命我回庄报信,顺便带几头坐骑过去——可恨那贼子,走的时候不但抢走了小师娘的马,还把其他马匹都刺伤了。还好我跟程师兄把马放在山下了,没被他发现。娘子们吓得厉害,又失了脚力,大概还在原地休息。”
说话间已到了马厩。杨文广本来担心火焰驹被骑出去也受了损伤,一看心爱的马儿还安详地站在那儿,不由得暗自庆幸,旋又骂起自己来:“杨文广啊杨文广,妹妹刚刚遭遇了凶险,你倒先为一头牲畜担心起来,实在无良。”
众人带够了马匹,跟着余剑出发了。
广胜寺位于潞州城西南的慈林山上,离青云庄三十多里。
虽然知道人现在都没什么大事,但一想到几个受了惊吓的小女子呆在荒郊野外,况且那贼子说不定还会去而复返,众人仍是忧心忡忡,火急火燎地赶路。奔出了二十多里,渐行渐高,开始走山路。不多时,便望见前方一块巨岩耸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八角亭。余剑大呼道:“快到了!”
亭子里忽然闪出一个纤细的人影,一边挥手一边朝他们呼喊。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巧儿,顿时喜出望外。
片刻之后,他们就会合了。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迎了过来。杨文广瞥见他手腕处有包扎,还渗出不少鲜血,显然就是那个受了伤的程师兄,遂与他互通了姓名,原来他叫程青。
程青大声道:“你们来得正好!那贼子已经跑了,赵师弟不妨与杨兄先送小师娘他们回去,我跟余师弟在附近搜上一搜,看能不能找到贼人的踪迹。”
“程师兄,你的伤……?”赵岳关切地问道。
程青摇了摇手道:“不妨事。”
“贼子武艺高强,我们几个就算找到他,恐怕也讨不了便宜。”赵岳虑道,“庄上现在又抽不出人手……”想来想去,最后对程青余剑道:“这样吧,这贼子来得突兀,当不是本地人,那他总要在路上落脚的。我们几个尽快去附近的客栈、酒肆、茶肆,告诉他们留意可疑之人。只要能查出他是什么路数,迟早能讨回公道。”转身对杨文广道:“杨兄,有劳你送娘子们回庄。”
众人深以为然,便分头去行事。
杨文广环视四周,只见这里是一片被踩得非常硬实的黄土地。朝南的一边有山径可以攀登,但只能步行,不能骑马;朝北则是下山的路;向西修了一个小小亭子,再往前是一大块突出的巨岩,正对着深谷;东边却有几棵矮松,拴着三匹马,都卧在地上,时时发出哀鸣。
四女都坐在亭子里,惊魂方定,见杨文广过来,便七嘴八舌地向他道出了整个遇袭的经过。
他们从广胜寺归来,下山路走得畅快,正是香汗淋漓,娇喘微微之时,打算在这半山亭里休息一下,然后骑马回庄。不料刚转过山角,他们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他并不在亭子里,却是坐在往前丈余的巨岩边上,两条小腿都伸了出去,不住地晃动,眼睛却痴痴地盯着脚下的深谷。
闵菲心中一跳,不由道:“不好,这女子莫非要跳崖?”于是赶紧走过去,招呼道:“哎,娘子!”
那女子并不应声,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好像对镜梳妆一样,慢慢地系在了头上。
闵菲走到他身后,正要伸手去拉他,那女子忽然收回双腿,一跃而起,转身盯着他们。
这一打照面,闵菲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张狰狞的鬼脸。原来那女子刚才系上的是一张制作精巧的鬼脸面具。闵菲定了定神,怒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子?这是要玩哪样?有你这么吓人的吗?”
那女子毫无反应。
闵菲再打量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他一身黑衣劲装,面具上露出的一双秀目中闪现着机警与冷酷,左手提着三尺长剑,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来者不善!
偏偏闵菲是个练过功夫又颇自负的女子,手一扶到腰间佩剑,胆气便为之一壮,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已将三尺青锋拔出,剑尖遥指对方。
那女子见状,亦徐徐抽出长剑,左手一松,剑鞘落地,眼中杀气骤浓。
闵菲长剑一抖,拉开架势,喝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不答,只是缓缓向前踏上一步。
闵菲又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那女子无动于衷,又向前踏上一步……
闵菲沉不住气了,娇叱一声,长剑直向对方刺去。这招“桃花乱落”,实中有虚,虚中带实,敌人若不辨虚实贸然招架,极易中招。当然,对方意图尚未辨明,闵菲还是留有余地,以免伤人太过。
哪知那女子只是不慌不忙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招不管哪里虚哪里实,都已经递不到他的身上,相差竟在毫厘之间。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谁又敢如此托大?
闵菲一招落空,正待使出第二招,猛见对方剑尖一弹,如毒蛇般闪出,“当”的一声击在自己剑身中央。这一撞力道强劲,闵菲虎口剧震,“啊”地一声,长剑已然落地,只得踉跄退后。
那女子上前一步,伸出纤纤玉足,将落地之剑轻轻挑起,抄在左手中。他后发制人,时机、分寸把握奇准,隐然一派高手风范。白凤看在眼里,自思难以抵敌。巧儿、阿娟见闵菲吃了亏,都惊呼出声。
那女子踱到众人前面,双剑斜交,泰然自若地立在那里,傲慢的目光依次从四女惊惶的面孔上扫过,最后停在巧儿身上,如同鉴赏一幅名画似的细细打量着。
除闵菲外,其他人并没有佩剑。那女子忽然将左手剑抛在巧儿面前,然后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看那意思竟是要跟巧儿比剑。
这边白凤可站不住了,一咬牙,喝道:“我跟你比!”抢过去拾起那柄剑,挡在巧儿身前。他才拉开架势,那女子已倏然抢过来,闪电般出剑,剑尖又是准确地击在他剑身的重心位置,震得他手臂酸麻,一时拿捏不住,剑又脱手。
己方两个武功最强的人先后在一招之内败北,阿娟情知不妙,忽觉手掌中一阵潮湿,原来是巧儿的手被他紧紧握着,已冒出一层冷汗。刹那间他清醒过来,那女子是冲巧儿来的,赶紧松开了手,推了推巧儿,低声道:“快跑!”
巧儿撒腿向山上跑去。那女子低叱一声,一扬手,掌中剑化作飞虹,掠过巧儿身边,“叮”的一声大响,击在石壁上,石屑纷飞。巧儿一惊,立刻顿住身形。
这一手掷剑的功夫堪称上乘,力道又极其强劲,如果是对着巧儿后背发出,那么他可能已被利剑穿心而过。
巧儿哪里还敢再逃,转过身来,面对着那女子。只有这样,他才有望躲开对方再一次的飞剑伤人。而那女子也已经把另一柄剑抄在手中。
二人对视片刻,那女子忽地向前一跃,身法极为迅捷。上山之路已在他利剑可及之处,巧儿已是无路可逃。
那女子剑锋一竖,步步进逼。巧儿两手空空,蹑足后退。他右手边是石壁,而背后就向着悬崖的方向。
他脚下忽被一物绊到,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女子扔掉的剑鞘,便弯腰拾了起来。
那女子继续向巧儿逼近。巧儿忽然两足并齐,不再后退;那女子也停了下来。
原来巧儿已到了悬崖边上。若不是他发觉得快,当时便要一脚踏空。饶是如此,他的处境也可谓险极,所站之处正是方才那女子所坐的巨石边缘处,两足跟几已悬空,身后就是几十丈高陡峭壁立的悬崖。山风轻拂,他的衣袂都飘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呼吸可闻。
当此生死关头,巧儿却好像惧意全消,居然还漫不经心地回头往下面看了一眼。谁都知道,在高处往下看极易头晕目眩,何况还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形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连那女子都似乎不存在了。
他微微一笑,张开一双玉臂,状如展翼,纤弱的娇躯忽然轻轻地飞了起来,转瞬间就隐没在巨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