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轩饭馆内,酒肉的香气在桌前四溢。
贺者筷子飞动,他吃肉,俩和尚在看着,他喝酒,俩和尚还在看着。
俩和尚面面相觑,这吃着手里的馒头跟青菜,咋就没味儿呢?
“酒肉不禁,阁下果真不是出家人,可惜可惜!”智藏有点惋惜,秃的这么彻底,还有慧根,不做同门真可惜。
智若点了点头,也很认同,他们做和尚这么久了,三千烦恼丝还会不时地冒出青针,真羡慕这位施主。
“两位不晓得,头发是男人最后的尊严,人要脱发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贺者打了个饱嗝,又扯回正题:“这次水陆大会有何特殊之处吗?”
智藏道:“此次水陆法会自然非比寻常,它是本朝皇帝发起的,代表我佛门要大兴的开端,必会在后史记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么溜吗?那我也跟着看看去呗!
贺者皱眉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道门修行者可以飞天遁地,而佛门弟子没有修为,只是给人讲解佛理呢?”
“关于佛门修行之法,贫僧不得而知,传闻西方有大修行者。”智藏老实回答。
那唐国境内的和尚岂不是只会念经拜佛?唐僧取经是不是也带回佛门修行的经书了?唐太宗真的希望佛门大兴吗?
贺者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
“不知我能否和两位同去水陆大会,聆听一番玄奘法师的讲座?”
他主要是想看看唐僧长什么样子,取经路上人家可是把女儿国国王都迷住了,没准还能见到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这可都是活的!
穿都穿过来了,不去亲身体验下怎么有代入感呢?
俩和尚听到贺者想同去,面露喜色,心里想:也许这次又能度一名有缘人了。
“自然可以,以我灵隐寺的名声,多带个人进入化生寺也是无妨,另外,若会后阁下想入我佛门,可愿与我师兄弟二人去灵隐寺修行?”
这是要度我?俩和尚真尿性!
贺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面勉强算是答应了。
饭桌上顿时宾客相欢,内心却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在内。
“明日便是水陆大会举行的日子了,想贫僧当年也曾与玄奘法师会面。”智若一脸缅怀道。
贺者顿时来了兴趣:“哦?小师傅是如何认识玄奘法师的?”
智藏喝了口水,感觉嘴里还是没味儿,叹了口气道:
“玄奘法师也是命途多舛,他未出生时,父亲被贼人所害,母亲怀了他时,又被那贼人霸占,其母生下他后,恐他被贼人伤了性命,便将他放在木板上,顺江而去。
所幸,得金山寺法明长老救下,为其取乳名江流儿,将其在金山寺内抚育长大,十八年后终为父报仇,后又往洪福寺内修行,我在年幼时曾和师傅去金山寺讨论佛理,才与玄奘法师有过一面之缘。”
贺者好奇问道:“那玄奘法师长相如何?”
智藏蹙眉:“阿弥陀佛,出家人怎可以貌取人,更何况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
贺者恍然大悟:“那就是丑喽?”
智藏低下头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相由心生,在贫道看来......”
贺者听的头疼,摆手道:“行行行,别打机锋,我已知晓。”
智藏赶紧辩解:“这些年未见,想来已经长开了,明日玄奘法师在化生寺开演水陆法会,一见便知。”
贺者感觉无语,还长开了,你以为是女大十八变呀!
第二天一早,贺者跟着他俩去往化生寺。
长安城内,街上彩旗招展,声动乐响,各种着装的人在大街小巷手舞足蹈,欢庆水陆大会的召开。
智藏和智若看的激动不已:“我佛门终是要大兴呀!”
他们正走着,见不远处围了好些人,像是有热闹瞧。
“两位同门,仅是两件粗物就要卖七千两银子,你们是疯子还是傻子?贫僧也是诚心想要,给个实在价儿!”一位年轻和尚追着俩人嚷着。
他面前是一老一少俩光头,也是和尚打扮,光头赤脚,老的拄着一根环杖,小的手里捧件袈裟在熠熠生辉,看着很是不凡。
老和尚只管低眉垂目往前走,面无表情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不做二价,你既自称贫僧,还是走开吧。”
贺者在人群中看着,知道内情:嚯,这是观音菩萨来了,他后面的小老弟,不正是哪吒的二哥木吒嘛。
大噶好,吾系吒吒木,是兄弟就来砍我!
别以为变个姿态我就不认识你俩了,贺者默默道。
但他知道,不代表那年轻和尚认识:“老和尚,真不会做买卖,你这东西俺也真心喜欢,它与我有缘,便宜些!”
听到真心喜欢,老和尚脚步微僵,心中有了不妙的感觉,不回他,脚下走的更快了。
“别走别走,你这袈裟,贫僧买了。”那年轻和尚见人要溜,便赶紧拦在俩人前面开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厚沓票子。
这下一老一少俩和尚懵了,木讷地看着眼前的票子,不敢置信。
看热闹的人群也是瞠目结舌......
“这年轻和尚竟有如此巨额资产,他是谁?”
“若他还俗,奴家如花愿意立刻嫁他!”
“此人似曾相识,想起来了,水陆大会选拔僧人入场名额时,我见过他,他所学有限,只会讲开胯论,便落选了。”
“开胯论?莫非他是观音禅院的和尚,传闻金池长老二弟子叫碧池,他会在各地寻找袈裟,再带回寺庙中,难道是他?”
围观群众进行有理有据的逻辑推断,很快得出结论。
贺者也是目瞪狗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菩萨要怎么收场,不至于对自己人动怒吧?
她原本可能想借售卖袈裟,来宣传佛门,没想到真有人买,还是自己的信徒,可那袈裟是要给唐僧的,玩儿砸了吧?
老和尚尴尬当场,周围人群的话也听得真切,观音禅院的碧池?这是自己人呀。
“观音大士,眼下该当如何?弟子来之前便说过,真身过境便可弘扬佛门,这下陷入进退两难了。”身后化作小和尚的木吒以心声传音,充满无奈。
老和尚回道:“莫急,莫慌,稳住,我们能赢。”
她掐指一算,要等的人也该来了。
突然有人喝开街道,走来两队人,中间有位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官服,那男子拧眉沉声道:
“何事在此喧哗?不要堵了道路,影响他人过往。”
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宰相萧瑀,紧接着跪伏一片。
和尚见官不跪,贺者装作自己是,就站着看热闹。
老和尚迎着萧瑀,赶紧高声喊道,有点声嘶力竭的意思:“售卖袈裟、锡杖,袈裟五千两,锡杖两千两!”
萧瑀居高临下看着老和尚,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和尚,你这东西怎这般高价?”
老和尚道:“穿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若遇皈依我佛有缘者,分文不取。”
萧瑀见那袈裟泛着异芒,又听到分文不取,脑中想到一人,面露喜色,立马对老和尚道:“我有一人推荐,你可愿随我前去?”
老和尚立马回道:“走走走,不要再逗留,人群太拥挤。”
几个呼吸的功夫,已不见身影,人群散去,只留下那位法号碧池的和尚在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