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的天空，泥泞的街道。
黎明接替黑暗之时，失去了路灯照耀的小巷，转进一个男子。
角落里，一个小孩在瑟瑟发抖，衣服湿漉漉的坐在垃圾桶旁。
男子路过他身边，放下一个装着面包的袋子，然后继续走向深处。
深巷拐角，几个人穿着雨衣围在一起。
“死者是被人从身后勒住上颚，造成的窒息死亡，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个男子，体重在130斤以上，而且身高不低。”
秦峰摇摇头，他指着旁边的破旧箱子说道：“不，老张，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看这个箱子，如果凶手当时站在这上面，就可以很轻易的勒出那种绳痕。”
“你说的只能是一种推论，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经过一夜的暴雨，箱子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痕迹可以表明上面曾站过人。而且抛开向上的勒痕不说，如果凶手不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很难勒死这样一个壮年。”
“但凶手是从身后实施的行凶，这样的优势条件下，即使是一个女人，也不难做到。”
“哪有人会以背面示人？老秦，你不会是因为快要升职，所以对案件也敷衍了事，想要草草结束了吧？”
秦峰没有回答，他回头再次看向箱子，却发现旁边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人。
“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他凑近箱子仔细看了看。
“果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接着，他抬起腿站上箱子。
“喂！小子，不要随便站上去！”
被叫做老张的人，伸手一把将他拽了下来。
男子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水坑里。
正当老张恼怒的准备上去指责他的时候，男子抢先指着墙壁说道：“你们看那儿！”
几人回过头去，顺着男子指的方向看去。
箱子正上方的墙壁上，有一处生了锈的挂钩，足有一指粗。
秦峰站到箱子上去，挂钩的内环，有被擦拭的痕迹，刚好就是一根绳子的宽度。
他摸摸下巴，然后回过身去寻找刚才那位男子。
“已经死了很久了，大概有七八个小时。”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蹲在了尸体旁。
“不过……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他将尸体翻过来，突然跑向一旁开始呕吐。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已经勒死了凶手，还要在他身上捅出这么大的一个洞呢？这该是多么大的仇啊！”
“你们……再好好看看。呕~”男子回过头继续呕吐。
秦峰从箱子上跳下来，他扶起尸体，终于明白了年轻男子呕吐的原因。
“所以……这不是仇杀，而是无差别的杀人取肾？”
“没错，结合那个挂钩，凶手即使是个未成年都有可能，更别说是女人了。”
老张质疑道：“小孩子怎么可能杀人取肾呢？况且取来也毫无作用，推理也要结合实际情况吧！对了，话说回来，你究竟是谁？”
年轻男子站起来，用袖子擦擦嘴。接着双脚一蹬，腰背挺直，敬礼说道：“警校毕业生，陈南，前来报道！”
几人听后面面相觑。
“报道？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哦，其实是在去的路上，发现警车停在附近，所以就跟着拐进了这里。”
“那么你所说的报道又是怎么回事？渝州市的警局可是有很多的，你怎么知道我们警局就是你要报道的那个？”
陈南看向秦峰，说道：“因为我认得秦师兄。”
秦峰听到自己被点名，他站起来，指指自己疑惑道：“我？”
“没错，我在学校时经常听到老师提起您，说您是个很优秀的警察。您的照片至今都被挂在学校的光荣榜上。”
秦峰愣了愣，最终没忍住心中的喜悦，露出笑容。
“就是老师说，人有点笨。明明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却在工作后平步青云，解决了很多大案。”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张拍拍陈南的肩膀说道：“很不错，年轻人，刚来就知道得罪前辈，以后小心些吧！”
陈南不知所云，他挠挠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法医已经到了，我们先收队吧。”秦峰听到了医务车的声响，说道。
众人纷纷走出巷子，狭窄的巷子，两帮人拥堵在一起，互相打了招呼。
陈南跟在身后，他又看了刚才那个男孩，还在那里。
“吃饱了吗？”为了给法医腾位置，陈南贴着墙壁，站在男孩身边问道。
男孩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双眼看着陈南。
见对方一言不发，陈南觉得有点尴尬，只得不停的转移着目光。
交错的人影里，他看到了一个塑料包装袋。
待双方通行后，陈南走了过去，那个袋子被墙壁上的排水管挂住，在微风中飒飒作响。
“喂！小子，你不是要去报道吗？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准备上车的老张回头冲陈南喊道。
“可以吗？那多谢了。”陈南拿起塑料袋，走向了那辆八座的警车。
“拜拜。”陈南回头冲小孩微笑后，钻进了警车。
………
一路上，老张跟陈南问了很多关于秦峰在警校的事，传奇历史也有，爆笑囧事也有。
“是吗？这家伙当时居然还喜欢过其他女生？”
秦峰坐在副驾驶，突然回头语气冰冷的说道：“如果你敢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陈南急忙闭嘴，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到了警局，陈南先去到队长办公室递交资料，之后一位同事带着他到了办公室。
“行，这人以后就分到你们队了。”领路的那个同事把陈南带到后，便推门走了。
“大家好，我叫陈南，是刚分配来的新人，以后请多多指教。”
办公室众人纷纷向他微笑致意，然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喂！小子，来，坐这儿！”老张向他招手道。
陈南哦了一声，走了过去。
“嘿嘿，这样一来，以后工作不忙的时候，你就可以跟我多讲些老秦的事了。”
这话正好被推门而入的秦峰听到。
他面无表情的指指陈南说道：“你，跟我走。”
“喂喂，你不会想要给这小子立下马威吧？那可不行，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你可别胡来啊！”老张拥护道。
秦峰举起手中的文件，说道：“他被分到我这一组了。”
老张拍拍陈南，惋惜道：“可惜了，多好的苗子。不过你们两个闷油瓶分在一起，会不会装满了油，闷炸了！哈哈哈哈哈！”
老张自己说完，自己捧腹大笑，笑躺在椅子上。
“你最好也赶紧行动起来。”秦峰无奈的说道，然后看向陈南。
“你还在那愣着干嘛？”
陈南愣了一下，急忙跑了过去。
………
两人坐上秦峰的车，陈南在副驾驶紧张的抓着裤子。
秦峰注意到这一点，开口问道：“说说你对案件的看法。”
陈南指指自己，愣神道：“什么……我？”
“没错，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说说你的想法吧。”
“哦……首先，死者是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岁，身高170到175之间，体重不超过150斤。现在是早晨七点，根据尸僵程度和发现时间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秦峰不耐烦的打断他，说道：“这种事一眼就能看出结论吧？我问的不是这些死板的如同读课本一样的东西，而是你对案件的理解，你应该也有自己的推论吧？”
“这个……首先这不是一场指定谋杀案，而更像是某种犯罪团伙一样的组织，至少凶手可以把肾卖给某个团伙。而且，其实我并不同意张警官的说法。恰恰相反，我认为凶手反倒不可能是成年男人。因为挂钩上明显被绑过绳子，会使用这样的方法，只能说明凶手对自己的力气不自信。所以我说，即使是小孩子也同样能够办到。”
“被摘取的肾能够保持多久？”秦峰突然问道。
“如果没有培养器的话，十分钟最多了。”
“所以我们就以案发地点为中心，方圆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地方搜查就可以了。”
陈南愣了一下，接着惊喜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您果然经验丰富。”
秦峰却嗤笑一声，轻蔑的说道：“你果然是够新手。”
“为什么这样说？”
“凶手如果随身带着培养器，或者开有车子，能够达到的地方就远远不止十分钟的路程了。”
“可那是不可能的啊！”
秦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培养器体积过大，不容易携带啊！而且加上准备杀人这个前提，如果与死者发生搏斗，那么培养器是很容易受损的，凶手经不起这样的损失，而且下雨天骑自行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凶手只能是步行。”
“凶手可以将培养器先放置在一旁，或者车上。”
“话是这样说没错，搁置在一旁也有可能，但我仍觉得不会。我说过了，凶手经不起这样的损失，因为他的生活很贫困。而且……凶手应该是没有汽车的。”
秦峰皱起眉头，“你凭什么下这种结论？”
陈南从口袋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秦峰。
后者单手把住方向盘，向下蔑了一眼。
“这是什么？”
“案发现场发现的，面包塑料袋。”
秦峰这才注意到袋子上还有些泥土，他将袋子扔回去，气愤道：“你拿这种东西做什么？”
“因为这是凶手的。”
“一个丢垃圾的破巷子里，面包袋多常见，这怎么证明是凶手的？”
“因为袋子上虽然有些泥，整体看上去却很新，甚至里面还有一些残留的面包屑都是软的。尸体被发现应该是凌晨不足五点，哪有人会在暴雨天的晚上，蹲在扔垃圾旧物的巷子里啃面包？”
陈南将袋子展开，指着上面的信息贴说道：“而且你看这个，这是即将过期的廉价面包，吃这种东西的人，一定相当缺钱，哪有多余的经济去弄一辆车子，或者损失一个培养器呢？”
秦峰惊叹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年轻人的嗅觉怎么如此灵敏？这样细微的细节都能够被他发现。
“所以，如您所说，我们只要以案发地点为中心，排查至多奔跑下，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地方就可以了。”
秦峰差点问出为什么是奔跑，他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个愚蠢的问题问出口。
下雨天，没有伞的人，不选择奔跑还能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