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少年的结尾,是我杜撰的。
其实至今我也不太清楚,十年前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有据着模模糊糊记忆里小川曾同我讲的那些心事,修修改改写成了故事。
几年前小川的故事完笔后我便落了泪,仿佛是再一次的告别。
其实,江川和宋桓宇在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置身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们,成了我笔下的人物,并因此拥有了一段美好的感情。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江川和宋桓宇是互相喜欢着的。
就足够了。
而此时,来到这个虚拟世界的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给予小川一个更好的结局。
距离高考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班里因为江川的流言炸了锅。
班群混进了一个不知名的人的小号,在里面发了几条信息便匆匆退了群。
“班内劲爆消息,江川是个弯的,喜欢男人!”
“听说还追过班内一名姓S的同学,被拒绝了哦。”
当时是深夜十点左右的时间,班群里立刻就炸了锅。
“这人傻×吧……”
“好无语……”
“是真的吗?真的吗?疯狂@江川。”
“S姓,沈?宋?苏?@石岩求证。”
“滚,关我屁事。”
“别搞了,肯定是哪个脑残的恶作剧,@江川你惹着谁了。”
……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从手机屏幕上蹦出来,江川宋桓宇那边也迟迟没什么动静,我盯着屏幕许久,而后才渐渐松了一口气,也许,至少大部分人都认为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
随即沈泽发来了一条消息:“首项加末项的和乘项除以二。”
我看后只觉得莫名其妙,今晚令人心烦的事太多,于是没有理会。
恰好这时郑徽子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一接通,她便带着挑衅的口吻问道:“有意思吗?”
“你有意思吗?”
“我觉得……挺好玩的啊。”
“停手吧,你会后悔的!”我死死捏着手机,满腔愤怒压抑在胸口,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哦?难道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吗?”依旧是轻佻的口吻。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听我说,你只要告诉他们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就可以了,就能……”
话音未落便被她讽刺夸张的笑声给打断:“哈哈哈……程蓦我不知道该夸你善良还是天真了呢。”
是啊,是有多天真,居然还期待着自己能扭转这崩坏的局面。
那一刻,我终于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邪火,冲着听筒向她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哎呀,何必这么上纲上线呢,你不是说了嘛,恶作剧而已嘛。”
那边的语气依旧轻松。
“正能量的时候,有人觉得你阳光开朗,也有人觉得你假你有病;负面的时候,有人觉得你真实又浪漫,也有人觉得你怎么还不去死;就算你两边平衡得很好,还是有人会因为比如嫉妒之类的理由而讨厌你。”
还记得那是我在职场交际上不太顺的一段日子,纪然然在网络上无意看到这句话,便体贴地拿来宽慰我,无端地我就想起了中学时的郑徽子。
时隔多年,已经淡忘的往事,在脑海里,被徐徐翻了开来。
当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来看待这些事时,只觉得豁然开朗。
她性格的养成或是来自于家庭,或是来自于学校这个大集体的,而我恰好成了其中的催化者。
当那时我明白她对我的厌恶已经超出我的想象时,是惊愕不已的,但更多的是害怕,便生了排斥。
年少时所做的那些错事,究其根源是我们太年少,处理事情的方式太极端,把爱恨分得太清楚。
如果能重来一遍,以当时的心境,也免不了做出相同的选择。
因为我们的错,却把无辜的江川推上了绝路,我曾在那一年里无数次地怨怪过自己还有徽子,到后来才明白,把他推上绝路的,不只是我俩。
还有那些流言蜚语的传播者、还有那些在网络上大放厥词的家伙们,还有这个不通人情的社会。
最后我才终于愿意接受,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二天,第三天直至学校放假让我们回去准备高考的那一天,江川都没来学校,我去找他,他也是闭门不见的。
江妈妈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支支吾吾没法说出来。
江妈妈告诉我,江川前些日子突然改了主意,说还是想考Q大,等四年过后再去加拿大陪伴江妈妈,因为这他们闹过一阵不愉快,还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事江川才闷闷不乐,最后几天才不去上学的。
我说不是,江妈妈这才安了心,又絮絮叨叨跟我讲了许多,说索性就依他算了。
我明知道不能依他,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个家,但却不知该如何告诉江妈妈,不知该如何解释是为什么。
我明知道他会死,但就是没有办法拉住他。
班群里的话题围绕着这一事件翻来覆去聊了又聊,从“是恶作剧吧”发酵为“不会是真的吧,他今天没来上学……”发酵为“那人真缺德,快高考了,还拿这事来糟践人家”。
从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
许多人冠冕堂皇地在班群里安慰江川,一转头便到处乱传,最后还捅进了校园群。
大多都是不认识江川只听过他名字的人,在校园群里面侃侃而谈,仿佛一件笑话,那些肮脏的文字,一条接着一条,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