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师叔这一剑确实不能不出。”李非晓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着道:“你也是下楼的时候才发现,那日这么不巧,平日里太白楼江湖人物颇多,剑乃寻常不过的兵器。唯独那一日太白楼中却只有小师叔一人用剑,所以你的这把剑不能被查。想必你白天已经看见了我的这把七宝刀。所以你那一剑有气吞山河的气势,剑式却如此简单。就是为了让我全力接你那一剑。即便这一刀砍不断你的剑,也留下几处缺口,这样便不好查验了。”
陆必治鼻子里哼了一下,说道:“你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
李非晓知道自己说对了,嘴角微扬,说道:“这一剑必须要出,除了隐藏凶器,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作用。”
不等陆不治答话,李非晓又径直说了起来:“为了把赃物藏在太白楼里,不被发现。”
陆必治说道:“那一日,只怕太白楼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吧。”
李非晓摇摇头,说道:“这正是小师叔高明的地方。我和张三百思不得其解,这批货到底被藏在了哪里?最后却藏在了我们眼皮子底下。如果珍珠都丢了,谁还有空去看混珠的鱼目呢?小师叔就是把这一箱珠子藏在了马厩里的其他货物里吧。太白楼被团团围住的时候,这时候反而是马厩无人看守的时候吧。这一剑,也是为了掩护赵四把货物藏到马厩里面去吧。”
陆必治冷冷地说:“我并不知道你说什么。”
李非晓说道:“你知道!那天虽然晚了,但是前门并没有关牢,海捕头就是从前门推门进来的,赵四一个跑堂的不可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不知道从正门去衙门更近。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去衙门报信,他却头也不回地走远路,说明他是有别的事情要顺路做。那时候,镖局的兄弟已经清点了马厩里的货物,来守住太白楼,真是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只是门外也有人看守,可以看到马厩。若是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赵四,此事难免前功尽弃。所以,你要出剑,没什么比少东家动手更能让你的手下把关注的目光都留在屋子里了,就是这个时候,赵四藏好了东西,然后跑去衙门报信。这一手确实高,因为藏在这里,非但别人想不到,又有镖师给你看着,而你大少爷要取就实在是太容易了。”
陆必治笑道:“你真是会想。”
李非晓看着窗外的天越来越亮,说道:“想必赵四已经死了吧。”
“我怎么知道一个小伙计得死活?”陆必治说道,话语中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自信了。
李非晓说道:“是啊,你不会关心一个小伙计的死活,你连自己的兄弟也要杀。”
陆必治说道:“这个故事你要怎么编?”
李非晓看看窗外,说道:“密室杀人,如果不知道凶手用什么办法出去?那么最好想想,有什么东西比较反常。那天我看了很久的门,发现一件反常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陆必治好奇地问。
“钟先生虽说功夫一般,但是看他的身型,必定极有力量。”李非晓抱着胳膊说道。
陆必治点头说道:“老钟确实有膀子力气。”
“所以他一脚踢开门,门闩被踢坏了,右边的门板也有些破损,但是左边的门却没有什么伤痕。”李非晓说着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口。
陆必治的表情有些狡黠,仿佛是一只狐狸刚刚叼到了一只鸡,说道:“可能是他用力在左边吧。”
李非晓大笑,说道:“师兄,你真会讲笑话。我和张三找了下面的一间客房试了一下很多次,若是用力踹门,左侧的门后有衣架,所以左侧的门擦痕更多,而且十有八九会把这个质地粗劣的衣架撞倒或是撞坏。但是那天,钟师傅踹开门后,出了门闩断裂,左侧的门却基本没什么伤痕。”
陆必治说道:“那你不应该去问老钟吗?或许他就是凶手。”
李非晓说道:“不,凶手当时不在门外,而在门内,陆少爷。门后的衣架上有一件长衫,虽然确实是戴斌的,但是他死时穿备整齐,并不像是会加长衫的样子。所以我推测,是你把这件衣服挂在了衣架之上。那戴彬身材魁梧,这件长衫要遮住一个你我身高的人,并不是难事,这个我已经试过了,简直就看不出来。钟师傅踹开门时,你躲在门后,门板并没有直接撞在衣架上,而是你借力用门板遮住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左边的门板并没有什么伤痕。”
陆必治拍手笑道:“精彩!竟是小孩子捉迷藏道把戏,这么多人在屋内竟没有发现门后藏了一个人。”
李非晓眼中透出一种轻视,这种轻视就像当时他看魏龙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师叔高明就在这里了。一间斗室,一眼可以看到头,眼看着二人鲜血喷溅,死在里面,必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尸身上。其二,你知道镖师遇事必先抱团,所以一群人冲进来后,你只需悄悄闪身出来,然后假装询问情况,大家自然以为你也是刚刚进来。这一点我已经问过钟师傅,他说进门以后他清楚地记得你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必治说道:“我确实是和大家一起进去的。”
李非晓说道:“小师叔,我反复查看过血迹,血迹到了门口就没了,门口和门后面都没有,明显是被人清理了现场。为什么呢?因为有人躲在门后,如果被门后的血迹沾到了必定就真相大白了。”
陆必治说:“能躲在门后的并不止我一个。你为什么不怀疑别人?”
李非晓说道:“因为你是那个不应该在那里的人。”
陆必治大笑,说道:“我是镖局的少东家,我家的货丢了,你说我不应该在那里,可笑可笑!”
李非晓点点头,说道:“你确实不应该在那里。因为大少爷并不和镖师住在一起,他们都住在二楼的普通客房,而大少爷您一直都住在这上等的寒梅斋之中。我询问了你们一行所有的人,并没有谁上四楼来通知你。”
陆必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说道:“我听到楼下骚乱,所以下楼看看。”
李非晓说道:“小师叔,我们现在就在四楼,这寒梅斋,真的是清静。我已经试过了,保管楼下已经吵成一锅粥,这寒梅斋还是能好好入睡的。”
陆必治脸色阴冷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阴冷起来,他说道:“你要知道,那一日我虽然输了你一招,但是你并不是真的就能赢我,我并不服气。”
李非晓笑道:“我知道,自然是要分胜负的,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他转过头来,吓了一大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黑衣人已经站在陆必治的身后了。这个黑衣人一身夜行衣,身材瘦小,仿佛还有些驼背。但是面罩中透出一双眼睛,眼睛里尽是凶光。不知道在这个屋子里待了多久。
这么一间屋子,虽说要比楼下的客房宽敞,但是能瞒过他李非晓和陆必治两个人进来已经非常不容易,还能不声不响地站在陆必治后面,简直就是鬼魅。李非晓甚至往后看了一眼,看一下自己身后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幽灵。
李非晓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他对着陆必治身后的黑衣人作了一个揖,说道:“这位先生,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那黑衣人慢慢走上前来,坐了下来,李非晓看见了陆必治惊恐的眼神。因为刚刚那黑衣人如果要取他的头颅,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李家小子,你倒是挺客气的。看在你家风瑾玄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为难。”
那声音仿佛一个人拽着一袋粮食在沙砾地拖着走,让人非常不舒服。李非晓闻听对方直接叫出了自己掌门的名讳,知道是前辈,连忙行礼,道:“拜见前辈。”
那蒙面人并不理会,用嘶哑的声音,对着陆必治说道:“这么说,货在你手里。”
陆必治此刻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那个蒙面人。
过了一会,那个蒙面人说:“少年人,欠下的债,总归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