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鬓摇花影,倩娘的嘴角慢慢勾起来。
玉岚阁大厅中,散座上许多人都在欢谈笑饮,而女子的脂粉香气隔空萦绕不绝,乍一看,女子们衣薄不胜解,争奇斗艳,群芳怒绽。
玉岚阁一楼大厅最中央有流水大盘,水流络绎不绝的从水盘里流下来,蔓延到池子里,乍一看是水,走近了却闻得到酒香。
是名副其实的酒池。
隔着浅朱色的纱帘,有女子在后面拿着胡琴弹奏,琴声旖旎,绕梁不绝,似乎将书画里的绯红之意,也在琴弦拨动间散了出来。
边弹胡琴,隔着纱帘也能看见,拿着胡琴的女子肩上的衣服滑了下来,而女子用胡琴囚牛之首把衣衫顺势往上一钩,又钩回了原位,动作妩媚自然,柔媚的声音酥麻入骨,唱词婉转,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而刚刚进来的客人中,有一个从旁掀起了她的帘子,又随手撒开。
琴声霎时停了,隔着帘子,可看见女子衣衫松懈坐在客人腿上。
老鸨连忙再叫了一个花娘,琴声很快就续了起来,中间不过停了须臾而已。
穹顶上的花灯绑满了彩缎,长长地垂下来。
而就在大厅气氛正好之时,烛火突然熄了许多盏,只有绑了彩缎的花灯才依旧亮着。
众人连忙抬头,
“这是怎么了?”
“这灯怎么突然熄了?”
“怎么了这是。”
而就在众人议论和好奇之时,一个女子在二楼紧紧的抓住了大花灯上的彩缎,直接越出栏杆,荡出二楼走廊,飞身而下。
有人下意识惊呼。
而彩缎上的花娘顺着彩缎旋转着,裙摆像花一样绽放开来,赤足落地的瞬间,掌声雷鸣。
腾空不少银子被用银票包着砸向了台上,
“好!”
“倩娘一定大胜!”
“大胜!”
“跳的好!”
老鸨看着空中飞来飞去的银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梁周翰坐在光线略暗的地方,只有轮廓被一层光影笼罩,格外显得轮廓挺拔出众。
有些淡淡的疏离,却又融在了花楼酒肉的媚色里,微微眯眼,看着台上的倩娘。
身旁坐着几个容貌艳丽的花娘,其中一个半个身子都要搭在他身上了,身子紧紧的贴着他的手臂,只是他却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
倩娘方出场,阿葵自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微微翘着脚,斜卧在狭窄的扶手上,媚态横生。
有心给阿葵梳拢的客人便要做出比刚刚倩娘出场时更大的声势来,帮她压倒倩娘。
“阿葵姑娘真美!”
“阿葵姑娘!”
“阿葵姑娘大风!”
而且砸出去的银两也比倩娘的更多。
两人到了台上,左右而立,倩娘挑衅地对阿葵一笑。
阿葵不动声色,只是面色平静地回看一眼,心里有些紧张。
两个人左右而立,头上戴着一样的花,身上的衣裳一青一红,对峙站着,似乎要将这个红台分割开来一般。
先起的是箫的声音,而后琴声悄悄融了进去。
二人分台起舞。
倩娘一身朱色衣衫,身形窈窕曼妙,一舞如会娇娥罗绮丛中,红色愈发寸得她皮肤雪白,且如雨迹云踪之后,有旖旎之隐隐绯色。
回眸一笑,似乎与谁人两意相投,一笑情通。
勾得人心神荡漾。
而阿葵却无那般媚态,反而多了些小女孩的羞怯,动作虽然做得极好,却偏偏没有那股风情。
大抵是因为阿葵还是清倌儿,还没梳拢的原因,有些已经被开过光的媚态,自然做不出来。
但是她的动作显然看得出下了苦功夫,做的比倩娘更好,身子比倩娘更软,也有含羞带露的美感。
傍柳随花,偎香倚玉,弄月抟风,各种动作宛如天生就会,自然而干净利落。
因倩娘早已梳拢过,所以倩娘的恩客不少,而阿葵只有寥寥几个每回都来看她跳舞的客人捧场。
梁周翰的目光缓缓从倩娘慢慢移到了阿葵身上。
阿葵正做出轻除蹀躞,慢解香囊的动作,手腕翻转一圈,食指伸出,像是勾住了什么东西,做出了害羞的样子,但却多了几分惊艳的媚态。
梁周翰的目光从平静,到慢慢在她身上落定,目光认真地看着她,而花灯各色交叠在一起,笼罩住他清俊的容貌,薄唇轻启,低低念了一句词,
“笑引才郎,同纳新凉。”
他忽然低笑一声。
旁边的花娘以为是他终于对自己的献媚有反应了,连忙拿起一杯酒,喂到他嘴边。
梁周翰的目光始终停在阿葵身上,隐隐含笑,却从善如流地接过花娘的酒一饮而尽,只是眼神并不看那花娘一眼,始终都留在阿葵身上。
倩娘见阿葵跳得远比上次见的还要好,几乎要超过了自己,她借着舞步,慢慢地向着阿葵靠近。
阿葵沉浸在自己的舞里,浑然不觉。
倩娘一脚踩在了身后,阿葵正在转圈,突然有一只脚伸出来,阿葵没控制住平衡,竟直接摔飞了出去,越过红台的栏杆。
正在此时,梁周翰飞身而出,一把接住了从高台之上摔出来的阿葵。
阿葵在惊慌坠落之时,被一个人稳稳地接住,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止住了她下落摔倒的趋势。
众人纷纷避开,而梁周翰抱着她,落在地上。
阿葵余惊未消,而老鸨吓得魂都飞了。
倩娘见阿葵居然直接翻过了栏杆,也吓了个半死,本来只想让她摔一跤,却没想到竟然让她翻了下去,这可是有一丈高的高台!
倩娘扶住栏杆往下看,却见接住阿葵的人背影很是眼熟。
梁周翰眉目如画,天生一双含情的眸子,目如含珠,扶正了她发上堪堪将落的漫姝,启唇轻佻,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阿葵面容羞怯,不敢直视,直红了耳根,
“云娇雨又怯,只等为君殢。”
梁周翰挑唇一笑,从揽着她的腰,变成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阿葵满脸通红地把脸藏在他的颈窝。
梁周翰直接抱着她上了台阶。
老鸨被刚刚的事情吓得连滚带爬过来。
梁周翰低声道,
“把我的玉佩解下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阿葵脖颈上,阿葵的脸通红,伸手去解他腰间的玉佩。
梁周翰抱着她,停住脚步,
“扔下去。”
阿葵随手扔了下去,老鸨急忙跑过去接住了那块玉佩。
稳稳接住,捧在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仔细一看那玉佩的成色,老鸨面色又从惊慌转为欣喜,
“多谢梁公子,多谢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