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娘又抱拳，
“青州万花楼岐娘，人号绕骨酥。”
她还往窗外一指，
“这是我的二弟大黄，人称千蝶杀。”
大黄斜眼歪嘴地用舌头去舔脸上的蝴蝶。
表情凶狠狰狞异常，只是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聪明。
栀予在山上时，在师傅收藏的好些绿林好汉的话本里看到过这些对话，只是想象中都是些留着胡须的大汉抱拳称兄道弟，一派江湖义气。
看着岐娘做这个，有些反差的好笑和可爱。
岐娘抱拳道，
“往后就靠大哥多多照料了！”
在大娘家里打扰到第三日，岐娘身上的伤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栀予给岐娘上药的时候都惊奇，这么点伤，岐娘是怎么能够做出刚刚见到她时那一副快死的样子来的？
难怪大夫开的药只有内服的伤寒药，根本就没有什么外敷药。
真不知道大娘在给岐娘上药的时候怎么想。
栀予仿佛能想到大娘脸皱成一团，一脸疑问的表情。
她不由得笑了，嘴角轻轻弯起。
她和岐娘来的时候穿的衣裳还算是不错，自己的是王嫣然送的，算不上十分名贵，也是锦缎，岐娘穿的也是华衣美缎。
洗干净之后，再补好一些划痕，衣服的光泽和花纹也还和新的一样。
那一天她见大娘晒衣裳时，盯着她们的衣裳出神许久，想必大娘也有什么心事。
可能这辈子贫苦，没有穿过这样的凌罗绸缎。
有可能穿过，但现如今再也没机会穿了。
栀予和岐娘不约而同地把衣裳都留给了大娘。
就算是大娘留着这样的衣服没用，这样的衣裳在当铺也可以换一些钱，也算是谢过大娘收留之恩。
不到中午，她们借着大娘隔壁邻居的牛车到了一个叫夜里城的地方。
只是她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没有行李，没有籍贯。
岐娘一开始坐在牛车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很是兴奋和激动。
过了一会儿，和栀予下了车，站在路边的时候，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大哥，我们去哪里啊？”
一辆马车从她们面前过，扬起一阵尘土，吹到两个人的脸上，马车过去了，尘土吹得二人风中凌乱。
站在路边，栀予向左右看了看。
拉着岐娘到一个小巷子里，
“你背过身去。”
岐娘听见这话，挑了一下眉，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很是理解栀予的要求，都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就转过去了，
“我不看你，我帮你挡着，人有三急嘛，我懂…”
栀予正从袖子里掏纸，听见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胡说什么。”
栀予虽然口中说着，但是手里的动作一点也没停，用了半刻钟，折了五朵花出来。
既然已经能变色了，栀予干脆为了省钱，全用的白纸，毕竟白纸最便宜。
果然，在眼前绽放开的花卉在她折完的一瞬间变成她心中的颜色。
岐娘听见她窸窸窣窣的，也知道应该不是解手，虽然很好奇她在干什么，但是也一直听栀予的话，没有转过头去看。
栀予碰了碰岐娘，
“走吧。”
岐娘看见栀予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鲜花，惊讶得很，
“这花是从哪来的？”
栀予只道，
“这个就别问了，看看今天能不能把这些花卖出去，要是可以的话，咱们今天可能还能找到住的地方，也不会饿肚子，也就不需要卖掉咱们原本的簪子了，那两只簪子应该留到最山穷水尽的时候才用。”
岐娘好奇不已，可栀予叫她别问，她也真乖乖地没有再问。
栀予站在街上，鼓起勇气，喊了起来，
“卖花了，卖花了——”
“西域的漫姝，千金难求，只卖三十文钱一朵。”
路过的人被她这两声吆喝吸引了，然而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开了，
买这些没用的花做什么。
还要三十文钱，都可以买三十个烧饼了。
买一朵没用的花？脑子有病吗？
栀予虽然见到那些人停了停眼神，但又走开了，丝毫没有要买的意思。
却依旧没有气馁，继续叫卖，
“三十文钱一朵，西域奇花漫姝，来看看啊——”
路过的人却没有丝毫要买的意思，偶尔有些人看一眼，然后又提步就走。
什么花要三十文钱？
栀予喊得有些口渴，可是一个多时辰了，一朵花也没有卖出去。
只是白白的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时辰。
还好手中的花都是死物，不会被太阳晒蔫。
只是现如今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越来越晒，却一朵花都还没卖出去，这样下去，恐怕真要卖收起来用在急时的簪子。
岐娘看着栀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时辰，却一点儿没有卖出去。
她与旁边卖饼子的小哥说了几句话，小哥一脸通红。
岐娘忽然上前把栀予拉住，
“你跟我来。”
栀予被岐娘拉着绕了一条街，到了另一条更加宽阔的街上。
只是这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满满的花灯，街上梳棂和屋顶的颜色也更加旖旎。
一看就和别的街不同。
有些楼门口还站了一两个女子，正懒懒地用秀帕擦脸上的汗。
栀予的眼睛从匾额上一个个字游移过去，
归春阁…依花楼，万亭芳……
这，这是！
岐娘看栀予的表情凝住了，反而拉着她到街中央。
栀予连忙甩开她，
“你干嘛？”
“为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不是说好要从良吗，怎么又来这种地方。”
岐娘却从她手里拿过那些花，
“你就和方才那样吆喝，我们在这里再试试。”
栀予的眼神在大中午空荡荡的街景中游过一圈，有些不敢相信地质疑道，
“这里可以吗？”
岐娘冲她点点头，
“一定可以的。”
栀予有些怀疑地开始吆喝，
“卖花了，卖花了，三十文钱一朵，西域奇花，千金难求啊——”
岐娘却拉住她，
“不要卖三十文，卖一两银子。”
栀予更怀疑了，
“三十文钱都没人要，一两银子能有人要吗？”
岐娘却坚定地冲她点了点头，
“你只管吆喝就是了。”
栀予半信半疑地继续吆喝，
“西域奇花，一两银子一朵，来看看啊！”
“西——域——奇——花——，珍奇——无——比——，来看看啊！”
楼上立刻有人开了冲着街那头的窗子，衣衫半穿不穿地耷拉在肩膀上，
“吵死了，大中午的，卖什么花！”
“老娘伺候客人三更才睡，你在这瞎叫唤什么呢！”
这下子，两边的窗子都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