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八十六年冬,冬月二十六,天道吉日,宜嫁宜娶,是这一年中最后的一个吉日,再过一月便是年。
清芷苑里住着的是当朝一品大将军的夫人,这对夫妻之间的婚姻是洛阳城中人人艳羡的。
相传呐,这位将军夫人出自于江南谢家,要问这谢家如何,称一声江南首富也不为过。
顾国六十三年,天下大旱,无数人流离失所,谢家日日派人在苏州城门口开设粥棚,孟家人亦是在这流民之中。正巧,今日出城施粥的是谢家的小女儿,名叫谢音儿,年十六。
流民大都衣衫褴褛,头发打着厚厚地结,身上污泥遍布,流民们有从南面来的,也有北方下来的,路途中听闻这苏州城中有人每日施粥,便都想来这求条活路。
连续半个月的施粥,哪怕是一方首富也难以承担,随着流民越来越多的集聚在苏州城,城守大人不得不将流民全部拦在城外。
大旱当前,谁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下雨,各家纷纷存粮,粮铺关门,城内亦无米可售。谢家免费施粥今儿个算是最后一天了。
孟家人打北面来的,本是一农户人家,大儿子十岁,曾在学堂上过两年学,小儿子今年七岁,因天生便力气大,随了村里一老师傅学了一年的艺。
家中有五亩水田,三亩良田,娘的绣活极好常在镇上绣庄接些活计。生活虽不富裕倒也过的还算凑合,在这村中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可惜天下大旱,农家人主要的经济来源便是这几亩田地,今年颗粒无收,家中存粮根本吃不了几天,外边卖的陈粮越来越贵。江南气候湿润,多湖泊,倒不至于颗粒无收,却也是粮食减产严重。
眼看着就要过冬,北方的冬季冷的襂人,村长便将大家伙召至族堂,商议去南边找条活路,一个村住着的人大都是姓孟,所以村子亦是叫孟家村。孟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村长提出说要离开这里,大家皆是不舍得,更有妇人当场便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是啊,不走也只能饿死,或许去南边还能留下条命。”几个当家的男人自言自语道。
大旱年间,无数农家卖儿卖女,田地房屋更是廉价的很,连曾经一半的价格都没卖上,村长将大家的田契地契拿去城里典当,换得少许银子便带领着大家走上了流民生活。各地匪患强盛,不少村民在路上便活活饿死。
孟家两儿子的娘在路上便被他们的爹,以一两银子卖去了窑子里,没两月便死了。
这一路走来,遍地皆是一片死寂,尸体在荒郊野岭腐败所散发出来的恶臭让人作呕,而路过这的流民,没一人不适,也没人哭泣,活着已经失去了希望。这些人中有人三天未吃任何东西,路边的草都早已被拔得干净。
就在五日前听路过的人说,苏州城中有一富商日日在城门口施粥,他们仿佛死灰复燃又有了些许希望。
来到苏州城时,城门口有一个粥棚,大家都围在这里,里面堆着七八个大木桶,里面装着熬的糯糯的米粥,旁边摆放着四五筐硬面馒头。
棚内站着位极漂亮的姐姐,流民太多了,这点米粥根本供应不上,而城守亦不可能让他们全都死在城外,便等人将粥食吃完后,派官兵将人全数赶走,让他们不要再在这里,去别的地方,谋生路吧。
而孟父拿着领来的三份粥并三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和大儿子分食了,而身为小儿子的他一路上跟不上大人的步伐,连日的赶路风餐露宿,他又感染了风寒,高烧已两日未退。今儿个他的父亲便将昏迷不醒的他扔在了这城门外,带着大儿子走了。
官兵们将这些被扔下的老弱妇孺赶走,而这个小儿子迷糊间看见了这位漂亮姐姐,用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爬了过去,抓住了谢音儿丫鬟的裤腿。
谢家人心善,见这么小的孩子高烧已昏迷不醒,谢音儿咬咬牙让丫鬟将人抱回去。
“小姐,不可啊,这孩子看救不救的活都难,带回去又如何和老爷交代”丫鬟一脸焦急的说道。
“救不救的活都是这孩子的造化,他既抓了你裤腿,说明有缘,若能活下来,我们谢家也不是养不起,做个奴才便是。”
顾国八十三年秋,杨老将军班师回朝,九年征战终于落下帷幕,新帝勤政,将国家治理的恢复了元气,并且蒸蒸日上。
谁也没有想到当年谢家那个奴才竟还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了,并且如他名字当中的耀一样,孟耀成了杨老将军十分器重的后生,在战场上他的武功和谋略一步步脱颖而出,九年征战一步步靠军功成为了老将军麾下的左膀右臂。
此次回京受封领赏,老将军更是在金銮殿上向皇上请辞大将军一职,举荐孟耀担任此职,朝廷一片霍然,大家对这位新进大将军感到好奇,而他的军功又是实打实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听闻他年二十五还未娶妻,人也长的俊美,便想着将自家女儿嫁过去讨好一下这位将军。没成想这位大将军在除夕宴上向陛下请旨赐婚,求娶江南谢家大房嫡女。在座皆是吃惊和疑惑,孟耀向陛下说明缘由,感念谢家救命之恩,又对谢家大姑娘心生爱慕等等。
圣旨一下既是谢家也没法阻止,顾国八十四年夏,十八岁的谢家嫡女出嫁,十里红妆一路上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