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煜离安静地看了他几秒，一只手撑在基因盘上，低头关闭调息模式和运动模式，不经意道：“刚来，要走？”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要不是气质上透着二十出头该有的少年感，加上人本来就肤白高挑，乍一听有种部长那种老成持重的错觉，怪不得周文婧一直以为他三十多岁了。
秦子恒立马一脚把包踢开：“没有，我以为要被送走。”
樊煜离心里有被他这个动作笑到，表面依旧不动声色，连嘴角都没动一下，毕竟53分就是他自己打的。
“淘汰制不及格就走人，没错。”他镜片里又刷刷地走动起来，一边盯着秦子恒：“不过，我看了你十年的数据，有点意思，你得感谢记录员，他是你什么人？”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没头没脑地坚持干这事整整十年。
“刘建国，我是他接生的。”
刘建国同志是个老奇葩，没有之一。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子恒的心跳还是很快，喉咙里有点干，氧气也不太足，他憋着小腹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还好，听不出端倪。
“是医生？”
“嗯。”
“很好，可信度提高了不少，留下吧！待会儿集训，你旁观。”
其实秦子恒本人一站到面前的时候，他那53分的不满情绪就消失了，只感觉自己抢来的烫手山芋，再难搞也得认栽。
他怎么也没想到，打破自己的原则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这事无论如何也得找个说法，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刚在跑步机上多出来的那十分钟，他就是在思考这事。
“组长，我有个疑问。”秦子恒抬了抬右手，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傻逼，这又不是在课堂上，还举手发言？
“你说。”
樊煜离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拨开了脸上的护目镜，汗湿的头发微微卷起，发梢刚好触到上眼睑，他长了一双很好看标准丹凤眼，内侧犀利，尾部上扬，加上不太明显的双眼皮，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冰冷，但配合五官整体又有些古典淡雅，看着没有太难接近。
秦子恒愣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人的眼珠是灰色的，下意识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发色，从来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他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
“你想问什么？”樊煜离重复了一遍。
“哦！我想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樊煜离一听，眉眼瞬间皱了起来，他再次动了把人送走的念头，秦子恒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满，立即补充道：“我是觉得这个基地不像玩游戏，倒像在选人，没有哪个游戏会把玩家赶走。”
樊煜离听罢，这才意识到，部长是把这小子当个宝贝似的捂得严严实实，总计划只字未提，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苦了他了。
他起身捡起地上的背包，走到秦子恒面前，身高差了整整大半个头。
“你猜得没错，这不是游戏，是筛选，来我这里有一个好处，不用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通过后直接进入编队，但有一点你要自己想清楚，你来是想玩的，还是想变强？”
“我想知道是什么编队。”
“能适应反常环境，在外太空生存，可以承受星际搬迁甚至是战争的预备编队，入选后还会进行训练，你想去的最高副本威尔逊豪，跟我这里差不多，但他们输送的队员能不能通过训练还有待考核。”
樊煜离说得干脆明了，秦子恒抬头望着他，眼里逐渐有光点在闪动，他承认自己起鸡皮疙瘩了，这事一下子升华得有点伟大，不适应。
也许是秦子恒的表情实在是太傻，樊煜离把背包按到他胸前，眯了眯眼，无奈道：“还真是愣啊！小子，多少人挤破头想来我这，你这是什么见了鬼的表情？”
秦子恒双臂缓缓抱住背包，整个世界都是樊煜离这高大的身影，跟周文婧那犯花痴的样子有的一拼，他抿了抿嘴，冒出了一句更傻的话：“你没骗我吧？”
“我没骗你。”
秦子恒没有注意到樊煜离忽然柔和起来的语气，他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壁虎，死也要扒住第五副本这扇门！再也没人能把他赶走，刚才那位准备回家的秦子恒已经死了！
“但你现在不及格。”樊煜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然后无情地走远，他重新戴上护目镜对系统说：“十分钟后集训。”
说罢，他离开办公室，经过秦子恒的时候，顺手提溜起他的后衣领：“别傻站着，跟我来。”出门的瞬间，他回身皱了皱眉：“把包放下，再让我看见立马给我走人！”
秦子恒吓得赶紧把包扔了，也不管回头怎么取，反正他现在的战术已经从“不要我就算了”转变成“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脸皮厚，弄死我可以，赶我走不行！”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集训大厅的设备已经全数开启，一共有二十台设备围成了半圆形，三位队员列成一排，黑色的塑形战衣下，一派坚韧挺拔，俨然有军人之姿。
进门之后，前面是一系列装备区和预备系统，中间道路拦着五道激光束，随着樊煜离走路带风，两边的所有设备似乎有所感应，依次发出隐隐的背景光，这是检验身份认证与设备运作正常的日常流程，一举两得。
秦子恒跟在后面正觉得酷炫，穿过激光束的时候，突然连着三道蜂鸣，白毛下意识望向刚给这位新人开好的设备，果然，线上系统锁死，屏幕直接暗了下去。
他一进门就被拉入了第五副本的黑名单。
樊煜离立即转身，伸出手制止他前进：“站着别动。”
说完，他抬眼看向秦子恒的脸，偏了偏头，问道：“电磁干扰？”
秦子恒摇头：“需要高压。”
“听觉刺激？”
秦子恒再次摇头：“没发生过，我没被吓到。”
“情绪稳定？”
“稳定。”
这时，DC的声音悠悠传来：“组长，秦子恒还没拿权限卡，而且，分数不合格，他冒然进集训大厅还连过三道检验环......”
樊煜离扬了扬下巴说原来如此，自己设的条件许久没人触犯，都忘了有这茬了，他沉声道：“虽然分数不合格，但不至于落进黑名单，先拿权限卡，分数的事情，参加第一次集训之后再重新打。”
白毛和小师弟还诧异组长怎么突然转了性，竟然愿意再给人一次机会，DC却是心知肚明，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都已经把人带到集训大厅了，什么时候记性差到这程度了？竟然还演了起来！
秦子恒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DC出列，示意秦子恒过去，然后将准备好的电子云纹用热激能技术压进秦子恒的手臂，带着的水汽瞬间蒸发，炽热只有一瞬。
“好了，这是电粉，对身体无害，能辅助你产生训练记忆。”
秦子恒看着这个黑金相间的云纹逐渐渗入皮肤，然后稳定地沉淀在表层下方，隐约透出光泽，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了一个归属，是一种虽前途未卜但足以为慰藉此生的感觉，好像有了这个标记，哪怕永远把他放在黑名单里，他也不担心。
因为终于有人肯要他了。
他盯着云纹发了会儿愣，才意识到其他两位组员也走了过来，白毛扬了扬眉，直截了当地开始了自我介绍：“小子，叫大师兄，从今天开始，蓝幺正视更名为蓝妖，妖精的妖，而你就是咱们的老小，这是师姐，”他指了指DC，又回身拍了拍蓝妖肩膀，“这是你二师兄。”
“你才二师兄！你全家都是二师兄！”
秦子恒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平时板着脸没人知道，他是属于那种笑起来跟不笑截然不同的人，厌世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孩子般的稚嫩。
樊煜离靠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偶然间碰到秦子恒投过来的目光，护目镜下的眼神如暗夜般漆黑，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欢迎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