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师父照常看着星空,子时才下来和我一起叠元宝,加蓝不知跑去了哪里。
“师父,昨天晚上”我小心的问。
“昨天晚上你什么也没有听见,明白吗?”师父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刚才听见你坐在上面,说什么贪狼星、破军星、七杀星,三大凶星会照,恰逢六煞星集合,是什么意思?三凶星和三星教派有关吗?”
“闭嘴,好好叠你的元宝,小心我扣你工资。”
“你从来就没有发过工资”我小声嘟囔着,师父却不再理我。
自从师父开始看星星之后,他愈发沉默寡言起来,能不说话尽量不说一句话,时刻都保持着一张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
“还有加蓝已经告诉了我,其余长工后代的名字及住址,我们是不是”
“知道了,明天就是中元节了,要回陈家村办几场破地狱的法事,超度他们早日升天,还要把这些纸钱烧给游魂野鬼,过几天我们就动身,从最近的一个人开始寻找线索,如何?”
“说话算话啊师父。”我总算有些高兴起来了。
中元节当天,天蒙蒙亮我就醒了,随着师父下山,去陈家村附近的道观里做破地狱的法事,十几个道士围着法坛齐声诵经,鱼贯而行,然后又大量焚烧起纸钱,我只觉得无聊透了,中午吃过午饭,师父看出我心不在焉的,干脆让我回家去陪着奶奶,这可合了我的心意,屁颠屁颠地回了家。
家门口,奶奶一个人烧着纸钱,比起道观里的规模小多了,不过是一个小铁盆而已。
“奶奶,我回来了。”
“铁柱啊,你回来做什么,陈道长受了伤,你该多陪陪他才是。”
“我也在道观里呆了好多天,想你了。”我亲热地把头靠在奶奶肩上,奶奶笑了起来。
“奶奶,过了这几天,我又要出一趟远门,去寻找我们家以前长工的后代,你上次不是说太爷爷以前冤枉过一个人吗?我跟师父调查后才知道是那几个长工暗地里搞鬼,我要把他们找出来,逐一对质。”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么计较干嘛?出远门累的很嘞。”奶奶握着我的手说。
“没事儿的,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的,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到时候,奶奶再给我煮肉片面吃,我就心满意足了,再给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情吧。”
奶奶经常提起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听烂了,不过是为了转移一下话题,免得奶奶担心我。
“嗯我最近做梦,总是梦到你小爷爷他们,你也知道我们太爷爷得罪过人,可能是这个原因,包括你爷爷在内,太爷爷的五个儿子都死的很惨,甚至是很离奇。”
奶奶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中露出一丝恐惧,大哥不知何时也坐到了奶奶身边,我有些急了,上次一个婴灵附体就让我奶奶差点下了地府,他身上的阴气虽然不重,但总归也是个鬼,我赶紧给他使眼色,叫他离开,他却愣住了一样,说什么都不走。
“答应过你,今天绝对给你烧纸钱,快走啊。”我小声说道。
“铁柱,你在跟谁说话呢?”奶奶问。
“啊没有,奶奶继续说,我听着。”我尴尬的笑了笑。
“再不走,今天不给你烧纸钱了。”我背着奶奶又瞪了他一眼,平时只要这么一说,他直接就看不见影子了,今天他的胆子忽然变大了,看着小铁盆里的火,听见就跟没听见一样。
“铁柱?你在听奶奶说话吗?”
“在听在听,我听着。”我只好先应付着奶奶。
“奶奶家里苦啊,兄弟姐妹共八个,又穷,养活不起,所以我十二岁就被许了亲事,嫁给你爷爷,那时候太爷爷还是地主,所以我们日子还算好过,起码不愁吃喝,只是等到我们有了你爸爸之后,日子一下子动荡起来,你太爷爷被逼的自杀,你姑奶奶被人拐走,二爷爷、三爷爷相继离世,那时候,他们也不过就是三四十岁啊。”
奶奶很少讲起这些悲伤的往事,通常只会说些小孩子爱听的,这些话我还是头一回听,一下子连驱赶大哥都忘记了。
“你爷爷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下面就是你姑奶奶和四个小爷爷,这六兄妹啊,性格差的很多,我呆在张家几十年下来,最喜欢的还是你爷爷,老持稳重,跟你师父有些相像。”奶奶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颇为腼腆的笑。
不过在我印象里,我爷爷就跟块木头没什么差别,半天都不会说一个字。
“他也是家里几兄妹中,活得最长的一个,起码还看见了孙子,你小爷爷里,有的都没成家,就死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村里又来了一群红卫兵,气势嚣张的很,一家一家的抓人,有的人还在厕所里蹲着,光着屁股都让他们给抓出来了,更别说那些躲在锅盖里的,躲在衣柜上头的。
我们家是地主家,虽然土地已经分给了大家,但是红卫兵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每次来都要抄一遍家,芝麻绿豆的东西都要抢走,那时候你太爷爷已经被他们打得两腿骨折,右眼失明,身上也长了烂疮,红卫兵依旧是不依不饶,要抓他去批斗。
你二爷爷气极了,跟他们打起来,眼看着就要被他们打断腿骨,你太爷爷忽然从床上滚了下来,肚子里深深地插着一把刀子,抬起头抱着他们的大腿说:我想明白了,我罪大恶极,该死,他们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说完这话,你太爷爷就死了,他们也走了,我们围着太爷爷哭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早起,二爷爷不见了,我们还纳闷着呢,就见最小一个四爷爷家祥忽然抱着浑身是血的二爷爷从门口冲进来,说二爷爷报仇去了,把那几个人统统杀了干净,然后自己也想死,被他救回来了,我们全家都慌了手脚,想着怎么包庇二爷爷,但是后来二爷爷还是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我赶紧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