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爷?你去哪了?”我有点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居然就只剩下了我,而且周围的景色好像也陌生了起来,这还是我的村子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迎面走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两条辫子又黑又长,眼睛大大的,显得很是青春活力,她两只白嫩嫩的手抓着竹篮子,里面装着几块地瓜,步伐很轻快,嘴里哼着一首很老的歌,那首歌我只在我奶奶的嘴里听过。
“姑娘,我问一下,这是哪儿啊?”我很客气的问。
可是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迈着小步往前走,两条辫子一晃一晃地。
“哎,你怎么不理人?”我有点恼火。
迎面又来了一对夫妻,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我又把重复的话问了一遍,可是他们还是没有理我,我更加恼火了。
这个老人家把我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来啊?真是的。
我问不到路,只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听见前面有一片嘈杂声,刚才那个扎辫子的女孩子和那对夫妻也在那里围观,我也凑了过去,好不容易钻过人群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我看见一个穿着稍微好一点的男人正在教训一个年轻人。
“不是你还会有谁?亏我这么好心好意的收留了你,你偷我的鸡拿去卖钱,今天乡亲父老都在这里,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那个男人大声道。
“真的不是我,我愿意用我的人格担保,老爷您收留我,让我有家可归,有饭可吃,还替我操办了婚事,我心里对老爷只有满满的感激,请老爷相信我,我绝不是这种人,如果我真的偷了老爷的鸡,不用您自己动手,我自个儿把我自个儿吊死都行!可他们分明都是冤枉我的啊。”那个年轻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吊?你倒是吊一个给我看看,他们跟你无冤无仇,又是在我手下做过那么多年工的人,何苦来冤枉你,他们说他们看见了,那还会有错吗?反正我就是不信,要么赔钱来,要么带着你一家老小滚出去,今年的工钱,我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男人不为所动。
“老爷,我们家男人真的没有偷过鸡,老爷对我们恩重如山,您这样做,岂不是要逼死我们。”人群里一个穿蓝布裙子的女人牵着一个蹒跚走路的小孩子也出来求情。
“爹,我看要不给他结了工钱,让他走就是了,别追究那么多。”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悄悄走到老爷身边劝道,老爷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更加爆燥起来,把女孩推到了一边。
人群里时不时发出各种议论声,有的人替年轻人求情,有的人支持那个“老爷”,无一例外的都是用土话,基本听不见普通话。
我仔细打量着那个老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不就是不就是刚才带我来的那位老人家吗?可是他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年轻起来,那股衰老浑浊的感觉被意气风发的气势给取代了,干枯的手臂变得强筋有力,肌肉块块凸起,这不科学啊!一个人有可能会在短短时间里改变这么多吗?
我又觉得那个扎辫子的女孩子有点眼熟,把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我的天!这个女孩的模样我曾经在奶奶的照片集里见过!她跟我奶奶年轻时候一摸一样!
我奶奶那天说的故事以这么直白的一种方式出现了!怪不得他们都不理我,他们是根本看不见我啊!
我这么想着,场景居然在我面前扭曲了起来,然后又幻化成了另一幅样子。
烈日照着土地,照的土地出现了一条一条的裂缝,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都被晒得奄奄一息,纷纷弯了腰,那个年轻人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架在一个木桩子上,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嘴唇也开裂了。
“老爷”那个年轻人的妻子不停的磕头,但是没有换来任何同情。
场景再次一转,到了漫天雪花的季节,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但是路人全都穿着厚厚的棉袄。
那个年轻人的神态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脸色没有一点血色,他被几个人强行按在了一滩冷水里,水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的浑身都已经青紫了,身上衣服还是夏天的那一套。
“爸爸”他的孩子站在一边,哭的满脸泪花。
“你的爸爸是个贼,你还来看他?真是不要脸!”旁边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在那天,他死了,死了很久,过了两三天,他泡在水里的尸体都已经浮肿了,这才被人发现,草草地用破草席卷了,随意挖个坑埋了进去。
他的妻子带着孩子跪在土堆旁哭了很久很久才回家,等到孩子睡着,她拿出了一条长布条,搬了一张凳子把布条穿过了房梁,打好了结。
“爸爸你不是贼”睡着的孩子喃喃自语。
她愣了许久,又把布条解了,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对不住,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我要忍气吞声,把我们的孩子养大,我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终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我们杨家是清白的。”
这时,她缓缓转过了头,看着站在一旁看完了整个故事的我,眼里两道血泪红的刺眼,差点把我身上射出两个洞来,难道她能看见我?
“你们张家不得好死!”她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然后一步步走近了我,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布条,脚步声又缓又重。
“我我对不起,是我太爷爷做的不对,我代我太爷爷给你们赔不是了。”我结结巴巴地道歉。
“去死吧!谁叫你姓了张!”她的眼睛一片血红,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她的长布条已经紧紧缠住了我的脖子,眼睛里的血水不断地落到我身上,甚至落进了我的嘴巴里,又腥又甜,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力气还要比我大得多,布条越缠越紧,我快要喘不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