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给我坐好了,从现在开始听我说,我叫你们回答,你们再开口。”我吼道。
他们总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端端正正的在我面前坐着。
我待在师父身边做小帮手做惯了,还是不大习惯自己站出来说话,在心里稍微过了一遍该说的话之后,我轻咳了几声,指着客厅的那个角落说道:“当初是谁照着他头上打的?用的是什么?”
蒋爷爷跟我说过自己是被背到客厅的角落,还想爬回去的。
“是我…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人多口杂的,怕把别人吸引过来…就顺手拿起一个花瓶,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后来花瓶莫名其妙的碎了,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我也有想过,会不会是爹生了气,不许我们在留着那个花瓶。”她说。
“绳子是谁拿的?谁捆了他?”
“我拿的,怕他到了半路还要挣扎,叫我老公捆,等到了庙里的时候拆了就在路边。”女人又说。
“第一个提出要把老人家丢去那里的人是谁?”
“还是我…不,说得准确一点,也不能说是我,是别人给我出的主意,我们村里的几个妇女常常聚在一起聊天,有一个人开玩笑对我说的,我就记在了心里,后来有一次我跟我老公两个人为了钱吵架,我就顺口说出来,再后来,我看老头子…我爹他病一直不好,家里都快连买米的钱都没有,心里急得慌…又提起来了。”女人说到这里,哭了。
连续好几个问题都是由女人来回答的,男人到现在也没吭一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也说几句吧,你爸爸从小对你怎么样?”
“好。”他蠕动着嘴唇,半天才憋出这一个字。
其实我问的这些话,蒋爷爷早就已经告诉过我了,我并不是为了要探究真相,只是帮着他们重新回忆一遍。
“那…又是谁提出要把他的尸身带下来安葬的?”我又问。
“还是我,后面我听看风水的人说,老人家的尸身安葬在好地方,会给子女添些财运,我看那块空着的地方挺好的,就把杂草清除了,给他立了个坟。”女人又说。
“你还真是聪明啊,什么主意都是你出的。”
“这不也是为了整个家好…”
这句话就跟她的口头禅似的,三句都离不开嘴边,殊不知他们家会出这么多事,小孩子也没有安宁的日子过,都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
“那个冬天,你们真的吃上红烧肉了吗?”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回答道:“没有,我没注意到猪圈破出了个小洞,家里的猪跑了,那年吃的还是萝卜白菜,就只有一点碎肉末,还是我从娘家带来的。”
“你还挺得意的是吧?”我问。
其实她讲这句话也没任何问题,可我就是心里不爽,只要一想起躺在陷阱里面,无力的看着天空的那种感觉,我就浑身不舒服,再想起那还是被自己的家人给亲手推下去的,一股怒火忍不住旺了起来。
女人赶紧摇头,小声道:“我也是…都是为了这个…”
“好了,别说了。”
这句话我都已经听她说了好多遍,再这么说下去,连我自己都要丧失理智了,我喘了几口气,自己跑去厨房里舀起了一盆水,往脸上泼了泼,冰冷的水让我的脸都快要结了一层冰,又用了好几遍可以平复人心火的咒语,我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些。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是很落魄的样子,盯着窗户外面的那座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怎么?现在来后悔了?晚啦。”我笑了笑,然后顺着他眼睛看的方向往窗外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马上住了口。
那里有一只厉鬼,眼睛细长得好像两条柳叶,眼尾高高的上提,鼻子高挺挺的,没有眉毛,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也不至于会被他吓到,鬼道上,这种长相的鬼魂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了,只是他的下半张脸支离破碎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碾过一样。
“伤心吗?死了就不会伤心了,只有死才能解决一切问题,只有…”他的下半张脸以一种非常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一个看起来有一点像是嘴巴的洞里恶狠狠的吐出这些话。
“死…”男人失神的朝他走过去。
“死了,一切就平静了,谁也不会再来泥土里吵你的,死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人一旦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烦恼和痛苦,你以前不是用绳子把你父亲捆起来的吗?现在你就用绳子把自己勒死,快点儿呀。”他说道。
听他说的那些毫无逻辑和依据的话,男人渐渐笑了,眼神中燃烧起一种奇异的渴望。
鬼魂就是这样,越是心情低落的人,他们就越会跟在他的身边,恨不得他早早的死了,做自己的替身,不过这些鬼魂胆子也很小,阳气稍微重一些的人,他们就不敢招惹。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滚!”我对着窗子大喊了一声。
我说的话好像一阵猛烈的风,他立刻被吹进了山里。
男人脸上的颓废瞬间消失了七八分,清醒过来说道:“大师,你在跟谁讲话?我们窗子后面有人吗?”
“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你过来又是做什么的?”我问。
“我…我也忘了我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咦?真是奇怪了。”他摸着头,好像才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似的。
“唉…回去给我好好的坐着。”我说。
“啪!”这时,窗外的风忽然猛烈了起来,把后院的门都给吹开了。
门外…是半张脸,没错,就只有半张脸,因为这个门太小了。
蒋爷爷在庙里的时候只是一个瘦小的老人家,但是一回到这个家里,他就变得非常巨大。
张开嘴,他说道:“不孝子孙!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爹…是儿子错了!您就原谅我们吧,我不知道,原来…你的灵魂一直都没有安息,我要是早就知道的话,绝对不会那么做的。”他马上跪了下来,不住的磕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