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里面请啊!”
“老鸨,昭儿姑娘今日可有安排?”
“昭儿姑娘?她今日可是有大消息要告诉各位爷,爷晚点就看到她了,放心吧!”
“好,甚好!那我便在此等候昭儿姑娘了!”
“安儿,还不快陪这位爷四处逛逛?”
“来了!”
贺路沅战战兢兢的走进庆云楼,还未抬眼细看,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女人娇媚的调笑声,入眼便是老鸨甩着帕子招呼客人的模样。
不过,这昭儿又是哪方神圣?
“这位公子面生,似乎不常来啊?不如,由昭儿带您去看看这楼里的陈设?”
耳边似乎有人在唤他。
贺路沅到底是没来过这种地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女人的声音可以这么媚。他扭头,只一眼就望进了那人的眸子。
月眉星目,眼角细长,眼下有一颗细细的痣,衬得她风情万种,妖而不媚。面纱拢住她的面颊,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她的面貌,勾若隐若现的红唇,得人心痒。
“你就是...昭儿?”
贺路沅眨了眨眼,嘴角泛起温柔的笑。
装小白,旁敲侧击总是方便一点。
“是。小女万昭儿,是庆云楼的招牌主舞。”万昭儿眼波流转,眉目之间忽然多出几分愁思,“想来您真的是第一次来。怎么,不让妈妈叫几个陪您一起吗?”
“呵...呵呵....这还是...不了不了...”贺路沅有点无语的环顾了四周的女人,瘆得慌。“我不是来这里....”
贺路沅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最后干脆也不解释了,保持着面上的风度,贺路沅尽量不去看万昭儿的眼睛。“对了姑娘,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香粉,桂花味的那种...”
“公子要作何用?”万昭儿抬眼,温柔似水的看着他,“这香粉有香粉铺子供着,奴家怎么会知道哪个姑娘喜欢桂花香。”
“可我闻到了,你身上就是桂花香。”贺路沅皱起鼻子嗅了嗅,“你身上的是哪间铺子的?”
“啊....?”万昭儿呆愣在原地。
“哦...是我唐突了。”贺路沅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娘子就喜欢桂花,这胭脂香粉什么的我也不懂,想来这问问。”
“有娘子了?”
“啊...?是,是这样的。”
“那公子还来这等烟花柳巷?”
“我...”
“罢了,不如公子自己转转吧。昭儿要下去梳妆更衣,就不与您闲谈过甚了。”
“诶....!”
万昭儿转身,消失在楼里。
贺路沅懊丧的叹了口气,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就坐下了。要不是幼鲤姐和自家哥哥非要他来查探什么桂花香粉,他也不至于....
搞的这么尴尬。
人来人往的酒楼,高高搭起的擂台上,只有一两个蒙着面纱的琴女弹着婉约凄思的词曲。好在没有什么女子主动上前搭讪,否则贺路沅真的会崩溃的。
“老鸨啊,不是说昭儿姑娘有大事要讲?人呢?我们听这些都快腻了,怎么还不让昭儿姑娘出来啊?”不知何处传来催促声。
“就是啊!”
“让昭儿出来!”
月夜降临,人群骚动。
“这就来了!”
老鸨微微一笑,把万昭儿推了上去。
万昭儿伫立于高高的擂台之上,与贺路沅见过的温婉谦和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她,妩媚妖娆,眉眼间是绵绵情意。她眼下贴了一点精致的亮片,琉璃珠帘样式的面纱朦朦胧胧间看得见她莹润秀气的唇,白皙的手臂微微搭在身前,一副弱柳扶风的子。衣裙的料子薄而不透,反而让人还容易想入非非。
她担得起花魁二字。
“昭儿姑娘,今日是要宣布什么大事啊?”
底下的少年托着腮望着她,连声音都显得慵懒至极。
贺路沅瞥了一眼那个少年,愣了一下。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身着一身黑色鎏金华服,靴子边缘干干净净,仿佛是特意洗涤过的一样,那些绣在上面的金丝线闪闪发亮,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得很。
“今日,是小女接客的第一天。”万昭儿羞涩着低眉,“最后一曲舞毕,小女就去梳妆。其他的,妈妈会帮打理的。”
“昭儿姑娘要接....??!”
贺路沅明显感觉到气氛焦灼起来。
“那我顾某出二百两,买下姑娘的一夜。”
少年伸了个懒腰,微微勾起唇角,两百两对他来说,举重若轻。
“我出二百四十两!”
旁边有人跟价。
“我出三百两!”
“我出三百六十两!”
“我出四百八十两!”
“我出五百两!”
这万昭儿还没开始表演,底下的男人一个个跟饿虎扑食一样,连贺路沅都觉得吓人。
“我出五百五十两。”
少年又一次加价,眼底仍然是无所谓的样子。
场面陷入宁静。
贺路沅这才想起香粉的事情,抬眼看了一眼万昭儿,她应该知道什么。思虑再三,咬了咬牙,想着六百两白银,他也不是出不起。
“我....我出六百两!”贺路沅肉疼得抽抽。
少年这才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他一眼,似乎这是在想要不要往上加价。贺路沅被盯的不自在了,瞪了回去。
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少年微微错愕,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
“行了,那本公子也加不起价了。”少年起身,转向贵宾席,跟老鸨耳语了几句,轻飘飘的上楼了。
万昭儿瞥了一眼贺路沅。
六百两...黄金....
您带了一座矿山来吗?
刚刚那个少年,万昭儿是认识的。
他是顾爵家的三世子,顾以澈。
也是他们庆云楼幕后的真正金主。
他来这,就是为了“哄抬市价”,给这群莽夫下套罢了。到时候管他七百八百的黄金,最后不都是入了他顾以澈的腰包。
没想到真的有个冤大头被骗。
万昭儿居高临下看这一众男人,有华贵风光的,有满脸横油的,也有些说是丰神俊朗也不为过的。
可老天不愿意在这群人里给她一个归宿。
一个也没有。
万昭儿睫毛微颤,阖眼敛去眸子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只剩下决绝。
该弄死的人她已经弄死了。
该守得誓言她也守了。
接客...?
她本就该这样的。
贺路沅望向万昭儿的最后一眼,只觉得悲凉。
——
客房门口。
“公子这边请。”老鸨笑着把他带进客房,“稍事一会,昭儿姑娘马上来。”
“嗯。”贺路沅扯了扯嘴角,见她还没有走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公子...这个...定金?”
老鸨试探着开口。
“定金...啊!对对,我忘了。”贺路沅慌慌张张的翻找,最后拿出了三百两银票递给老鸨。“呐呐,拿去吧。”
“公子第一次来?”老鸨一看数目,一下直起腰,面有不满的打量贺路沅。“我们这都是以黄金算的账,您这三百两的银票连六百两黄金的冰山一角都没有,这怎么说?”
“六百两?黄金!?”贺路沅一下跳了起来,“你们抢劫啊?!”
“公子没本事付清,怎么,还反过来怪我们吗?”老鸨讥讽着勾了勾唇角,“我们昭儿姑娘能歌善舞,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是我们楼里花了重金教了规矩特意栽培的,说是一面值千金也不为过。您这一口一个抢劫?到底是我们楼里抢劫,还是您想吃霸王餐?”
“我...我哪知道这么多破规矩...”贺路沅急红了脸,有点窘迫的看了眼门外。
万昭儿就在门口候着,那对晶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贺路沅看着老鸨没得商量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我拿这六百两问昭儿姑娘一些问题,可以吗?”
“不行。”老鸨严词拒绝。“到时候有客人不相信我们昭儿的清白怎么办?您付钱吗?”
“那我问你好了。”贺路沅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楼里有没有桂花香粉?就是...昭儿姑娘身上的那种?”
“桂花...?”老鸨扯了扯嘴角,“我们都是专门的香粉铺子特制的,没有什么桂花香粉。”
“可是昭儿姑娘身上....”
“没有就是没有,我没必要骗公子您。”
“可是...”
“公子若没有傍身的钱财,还是请回吧。我们楼里只认金子不认人。”
“...”
贺路沅看着老鸨一脸的不好惹,咽了咽口水,讨好一笑,瞄了一眼老鸨手里的两百银票,用力抽走,翻窗跑了。
他只能庆幸庆云楼不算太高,他那三脚猫功夫也不至于让他摔得太惨。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老鸨一脸讥讽,甩甩帕子转身离开。
万昭儿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窗子,跟着老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