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被锐器不小心扎到划伤时,他的皮肤层内破碎的细胞释放出乙酰胆碱、三磷酸腺苷等致痛物质,同时致痛物质中的透明质酸碎片会附着在人体的表皮细胞,在受伤部位产生显著的层叠而加速发炎。皮肤层内的神经末梢感受器受到刺激,释放出阿片肽等致痛物质,让交感神经、免疫反应因子相应地产生激肽类物质。背根节神经元将感受器所释放的介导疼痛相关物质带来的信息传送到背角神经元,在这里给伤害性刺激进行分类。背角神经元把分类好的信息传递出去需要通过两条路线:脊髓丘将信息传达到躯干和四肢;三叉丘系则专门负责头面部的痛觉传导。人会在接收到痛觉信息的同时,产生流泪、瞳孔放大、出冷汗、四肢收缩等应激反应。正常情况下,人会自觉地逃避此种易受到伤害的情况,不过也有例外,就是这个人没有人身自由,他被控制了,或者是在昏迷的情况下受到的伤害。
照片里的肌肉组织上有明显红肿发炎的情况,至少说明在这块肌肉被割离下来的时候,它的主人还在呼吸,要在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有这种残忍的情况发生呢?尤恩全身慢慢地发冷,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发现,虽然他非常希望自己大错特错。喝了一口咖啡,尤恩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被这个可能的事实吓到,因为他太过了解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
伍兹和尤恩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两个人成长环境和基础教育环境可以说一模一样,性格上却大相径庭。尤恩平时话不多,沉默寡言,他对于自己的所思所想不喜欢表达出来,内心却十分执着,如果觉得事情或者目标正确,便会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力求做到精益求精。伍兹则不然,平时喜欢笑眯眯,话也多,对很多事情只要无伤大雅,他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推波助澜,一切全凭自己内心喜好。只不过要是遇上大事大非,他会犹如尤恩附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外在虽然并不相同,内心对目标共同的执着却让两个人成为了好朋友。长大后伍兹本来想让尤恩和自己一样,都去学计算机专业。说来也奇怪,平常其他事情上尤恩都听伍兹的话,可是在选择专业这件事情上,尤恩却意外地固执,坚持选择了医学。
伍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妈是谁以及在哪里,他尚在襁褓之时就被扔在了孤儿院的大门口,所以除了孤儿院里的长着毛蓬蓬大胡子的贝克院长,一块儿长大的尤恩,做饭很好吃的露娜婶婶,教他计算机的老师尼克,同桌的小姑娘吉吉,院长夫人养的小猫咪……他再也无其他挂念的人,说白了,这小子对孤儿院里的一花一草都上了心。可是尤恩却是在奶奶亡故之后被送到孤儿院来的,来的时候尽管年纪很小,但是他已经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对奶奶的过世,对自己飘零的身世难免会有感伤之情,从一开始尤恩对陌生的环境是排斥和充满防备的。所幸后来有了伍兹第一次主动过来和他搭话,再加上贝克院长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尤恩逐渐化开了内心的坚冰,把孤儿院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也许因为对奶奶的故去无法释怀,尤恩才选择了医学,而伍兹了解到尤恩的心意后,再无异议,只是默默地支持这个亲如兄弟的好朋友。
“有发现!”伍兹突然间说道:“我用软件测试了一下这些绿色的东西,测试结果显示这绿色是布料啊!”“具体是什么样的布料?是穿在身上的还是用的?”尤恩问得很仔细,伍兹听不太明白:“什么用的?你是指桌布、窗帘一类的东西吗?”“不,不是。”尤恩摇摇头:“我是指那种裹着身体的东西,比如被子,或者是……裹尸体的……运尸袋?”他说得小心翼翼,怕惊到对方。果然不出所料,伍兹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似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巴也合不上了,说话结结巴巴:“你……你是说,呃……咳咳,这些……这些冰块里冻的是……”“没错,是人体组织。”“啊?!”伍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冰块不是拿来运输海鲜的吗?就算不是鱼虾之类的,那为什么要是人体而不是动物的呢?可能是用来吃的家畜之类的!”尤恩瞥了一眼伍兹天真的样子,有点儿不忍心,但还是决定锻炼一下这位的心理承受力。他指着电脑屏幕说道:“布料又怎么解释?你见过穿着衣服的猪牛鸡鸭吗?这一看就是将尸体包裹着运尸袋,通过机械切割,之后瞬间冰冻而形成的。你来看看,肌肉里面的肉还是粉色的,说明它们被冻成冰块时还十分新鲜……”身边忽然一空,尤恩一转身,看不到伍兹,只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呕吐的声音。尤恩本是学医出身,观察这些照片对他来讲稀松平常,但是那个喜欢粉红色公主风格的“小公主”就……
折腾了半天才回到电脑旁边的伍兹脸色略显苍白,他恨恨地看了尤恩一眼,对方正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顿时心里开始冒火:“你明明知道我见点儿血都要晕的,干嘛讲得这么直接让我知道是尸体呢?害得我这么难受!”尤恩放下咖啡杯,慢悠悠地说:“我当然清楚你有这个毛病。但是我是学医的,我既然看出来是什么,也有责任告诉你,好让你知道自己正看的东西是什么,大概怎么来的。而且你既然知道自己有晕血、晕尸体的毛病,为什么还不改正呢?”“这怎么改呀!这是天生的!基因里就有的!”伍兹不止生气,还更加委曲了。尤恩摇了摇头:“NONONO!这不是病。严格来说,晕血或者晕尸体只能算是精神障碍,它并不是身体上缺陷,而是你心理上的恐惧。我只是用了厌恶疗法给你对症下药,其实是在帮助你。”听到尤恩的话,伍兹简直想要咆哮了:“我干嘛要改呀!我又不是学医的,不用做手术,也不用对着尸体!我只要不晕电脑就没事的,干嘛你要给我下药!”尤恩抬起眼睛直视着伍兹:“你是不用对着尸体,那些事情压根就和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可是你想一下,首先这些照片是我从现场拍的,当时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什么,是通过你的电脑技术让照片显示得更加清楚。而我正好又利用了自己医学的背景知识分析出照片的秘密,它可能关乎到人命。现在这样的现实放在我们的面前,这是你和我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所有偶然因素综合出来的结果,也可以说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我们和这件事情有了些许联系。现在要么我们可以把电脑一关,照片一删,坐到楼下喝上几杯冰咖啡,再去吃顿好的,彻底忘记这件事情。或者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被封在冰块里原来那些个活生生的人不知道生前遭遇了什么,他们的家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亲人是否还活着。如果我们能够做到哪怕一点点儿的事情来帮到他们的家人,我就会觉得有价值。”
伍兹听到这些话,平静了很多,但是他仍然有点儿坚持:“就算你说得对。可是这种关系到人命的事情不应该交给警察去解决吗?我们怕是有心也无力吧?”尤恩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想要你能够查到更多的线索,帮助警察破案。并不是要你去冒险。”伍兹哼了一声:“是不要我的身体去冒险,但是要我的胃难受。”说着话,他开始飞快地敲击起键盘。很快伍兹就一脸坏笑又神神秘秘地让尤恩过来看电脑,尤恩知道他肯定是有了什么发现,只是想给自己使个坏,这个当他可不会上:“你要我看什么就投到大屏幕上嘛,两人都挤到电脑前面怪累的。”
伍兹要是事先预料到有些图片放在大投射屏上看的冲击力比在电脑屏幕上看要增大十几倍的话,他是不会这么听话的,结果刚盯着大屏幕看了五秒钟,他又狂奔去了卫生间。尤恩早就料到此种情景,只管微笑着边喝咖啡边看屏幕。伍兹吐完刚一探头,看到尤恩悠闲的坐姿,正准备发脾气,结果再瞥见整个墙壁那么大的血淋淋的屏幕,又忍不住奔回了洗手间。折腾了大半天,眼看着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伍兹双手颤抖着接过尤恩递给他的一杯温水,尤恩开导他:“放松点儿,你要相信自己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到了这时,伍兹也没有力气反驳他,只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尤恩又问他:“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刺激的照片的?”伍兹笑了一下:“你也不想想看我是做什么的。发生了这么大的车祸案子,警局里面肯定会有现场勘查的资料和照片,我刚刚去他们的资料库里逛了一圈,收获颇丰。”这一批新的照片拍的十分清晰,很明显融化开的冰块里的确是小块的肌肉组织,数量还不少。有的肌肉组织上覆盖着绿色的布料,仔细看好像布料上还印有黑色的字母。剩下是其他几名死者的现场照片,各种角度的都有。引起尤恩注意的是其中一张:一个有些发胖的中年人,穿着普通,一看就是与其他几个穿着名牌的死者不同,想来就是那个冰柜车司机。他的死状也最为恐怖,头直接被扭了180度,脖子被扭断的脊柱穿刺出一个大洞,不成人形。尤恩一眼看出这并不是一般车祸的撞击伤,而是人为的,且此人臂力惊人,一招致命。难道是自己在小巷子里看到的黑影做的事情?尤恩对着照片暗自琢磨:覆盖着布料的人体组织,被徒手扭断脖子的司机,这件事情看来并不是一般的车祸那么简单。
照片上有一块绿色的布料,大概5×5厘米见方,上面黑色的字母图案由于面积太小看不清楚。伍兹将画面清晰度大大提高,又把好几张带有黑色图案的照片拼凑在一起,大概能够看出是个大写的B字母,是印在布料上面的。这是人的姓名?还是公司名称的首字母?两人内心不断涌现出新的疑问,如同泛起层层涟漪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