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小道盘盘逡逡,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车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下眼皮也开始变得缠绵。
此夜星疏月碧,一轮盈月高高的挂在空中,天地都被它照的格外通透。
雨洗坐在摇摆的马车中,竟是没有半分睡意。都城中发生的一幕幕在他的闹脑中闪过,侠女悠悠,郝阁主,宁大宗主的高徒吴冲,还有那位美艳无双的雪银蝶后。雨洗恍惚了,自己身处的世界竟是如此的异彩纷呈,回想起自己在千艺堂那狭小而简陋的房间,雨洗的心中不仅百感交集。
纭纭天下万千事,怎忍陋室度余生?
雨洗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悠悠姐说得没错,老掌柜确实是真心实意疼他的。关于自己的身世,老掌柜说过一嘴,再问就闭口不提。但聪慧如雨洗早就洞察一二,无非是自己的父母将他残忍抛弃,老掌柜捡到之后视如己出。不过这么多年,老掌柜对自己无有半点错待,这令雨洗十分感动。想到这,雨洗暗暗下定决心......醒灵的事先放一放,一定要让老掌柜过上好日子。
“嗖!”忽然一阵破空之声打破了雨洗的心绪,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下一刻,一口飞刀直直插入了椅背中。
顿时,马车外开始吵吵嚷嚷,车夫猛然撩开车帷,他的脸上已经不见一丝血色。
“小少爷!不好啦!咱们遇见草贼了!”车夫大喊道,然而话音未落就有人一把将他薅下了车。紧接着,马车的帷幔被人撕开,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出现在了雨洗面前,满脸怒气的打量了雨洗一番,一伸手也把他拽了出来。
“靠!就一个小崽子!老子以为会有个小妹妹儿在车上呢!”
大汉一下将雨洗扔到车夫身旁,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马车内部。雨洗惊魂未定,但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定睛观看,草贼共有三人。为首那个壮汉身高丈二,光着膀子,头上一根毛都没有油光锃亮,手握一把板斧寒光阵阵。另两人也都是一副痞相,虽不像光头大汉那般高大,但也算得上是壮硕了。三人无不是面带黑巾,杀气腾腾的朝雨洗二人围拢过来。
“三位大爷!求求你们!俺就是个本分的车夫,家里还有老小妻儿,求求三位大爷饶俺一命吧!”车夫章叔此时已经吓得不成人形,连滚带爬的跪行到大汉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
草贼头子看看车夫,一伸手就把他拽了起来,道:“你是车夫啊?”
车夫慌忙点头。
“你就是那种专门伺候城里有钱人的车夫啊?”
车夫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拼命的摇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草贼哈哈直笑,草贼头子又道:“车夫,有没有银子啊?”
车夫已然是泣不成声,但依旧苦苦哀求道:“三位大爷,我就是个赶车的,三天不开张,开张就够吃半天......哪来的钱啊......三位大爷饶我一条命吧......”
不料,草贼头子脸色一沉,道:“这就不合规矩了,钱和命你只能留一样。没有钱,那就只能给命了。”说罢,不顾车夫的死命挣扎,草贼头子抬斧子就要劈。
“且慢!”喊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雨洗。此刻他的心中也是惊恐万分,这些草贼在他看来甚至远比吴冲还要难对付的多。
雨洗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巾,纵使吴冲修为多么高强,但身为玉狸宗的人必定会有所敬畏,可眼前这三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却不同,他们不怕得罪任何人,更不在乎在这深夜的旷野外杀人......因此这一次,雨洗反而要护住自己的银发不被人发现,否则......
不过草贼头子却真的停下了手,转过来照着雨洗的小腹就是一脚。
“唔咳!”这一脚可着实不轻,雨洗被踹飞出去老远,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传来,哇的一口吐出了鲜血。
“小崽子,给老子老实点,待会才能轮到你!”草贼头子低吼道,随之他手中的板斧微微泛起红光,只见大汉身形一晃,仿若一道红风刮过,车夫闷咳一声,胸口便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的伤口。章叔的目光中闪过最后一丝绝望,随之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下雨洗可被吓傻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在他面前被杀的。不仅如此,刚刚的红光就证明这草贼头子是个灵贤,本还想着策划逃走,这一下子腿就软了。
“好了小崽子,这下该轮到你了。”草贼头子蓦然转过身,手中的板斧红光直泛,一步步的逼近雨洗:“你是给钱呢,还是给命呢?”
雨洗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保住性命,这伙匪徒杀人如麻,显然是老手了,一般的伎俩定然骗不过他们。雨洗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道:“当然是给钱了,但是我怎么能肯定,给你们钱之后你们不会再伤我的性命?”
草贼头子一愣,随之哈哈一笑,道:“小娃娃倒挺机灵,那就要看你给的钱够不够买你的命了!”
雨洗咬了咬牙,眼下这种情况只得恳求神明保佑了。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小腹还在隐隐作痛,雨洗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里边是爷爷临行前给他的盘缠。雨洗家境不富裕,但毕竟开店也算不得穷酸,这次又是自己出门,所以老掌柜自然给了他不少银两。
大汉二话不说一把抢了过去,用力一扯,里面的东西就稀里哗啦的倒了出来。
“哎呦,不少啊......”其余两个草贼上前挑挑拣拣,找出了银两掂了一掂,道:“大哥,估计得有个二十几两,这小子该不是个秧子货吧?”(秧子货,黑道用语,通常指有利可图的富家小孩)
那草贼头子听完目光一凝,一薅脖领子就把雨洗拎了起来:“小娃娃,从哪来?到哪去啊?”
雨洗心中一凉,江湖黑话他这个当掌柜的多少懂得一些,心说坏了,到底是没经验,钱一下子给多了反倒让这几个草贼起了歹心。不过他眼珠一转,道:“我就是绵水镇的人,正从都城赶回家......”
草贼头子一挑眉毛,道:“蒙谁呢?大半夜的赶路,身上还带着这么多钱。给老子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爷爷重病在家,镇上没有可以医治的名贵药材,所以我才连夜到都城去买药......”雨洗壮着胆子说道。
草贼头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动摇,又道:“当老子傻啊?老头子病了,你爹娘不去买药偏让你一个小崽子大半夜的去买?”
雨大掌柜是何许人?草贼的心思被他看的一清二楚,他忙故作悲切,道:“我爹被仙留帝国拉去充军了,娘亲因为思夫成疾前些年也过世了......家中就剩下爷爷和我惨淡度日......所以才......”
说完,雨洗偷眼观瞧,果不其然,草贼头子的煞气顿时浅淡了几分。何故?要说雨洗察言观色的功夫可当真了得,这三个草贼刚好就是仙留军中跑出来的逃兵,当初也是因为被强制征兵而闹了个家败人亡。对于这点,雨洗可不是瞎蒙的,要知道灵贤的身份无论在哪都是十分吃香的,这草贼头子既然是个灵贤又怎会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呢?
逃兵,只有这一种解释可以说得通了。
看透了这一点,自然就要设法用感情牌与之周旋了。这一招确实奏效,大汉暗叹一声,轻轻的将雨洗放下。
“小崽子!这二十两银子看样子足够买你这条贱命了,还不快滚!等着老子发飙把你砍成血葫芦!滚!”
雨洗心中明镜一样,暗自庆幸自己还算冷静,舍下钱财掉头就跑。
然而世事弄人......
还未等雨洗跑出几步,忽而从远处吹来一股阴风,好巧不巧的将雨洗的头巾给吹开了......
那草贼头子本都要遁走,可余光中忽然闪过一道珠玉色的银光,他猛然转头,雨洗的一头银发就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好!”雨洗大呼不妙,但为时已晚,他恨死了这倒霉的阴风。多说无益,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撒开丫子猛跑了!
“妈的!果然是个秧子货!敢骗老子!”那草贼头子愣了一瞬就反应了过来。银色头发,世间罕见,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算不是王家贵族,当哥稀罕物卖了也必然是个天价。草贼头子一声爆喝,手中板斧红光迸现,飞也似的追赶而去。
雨洗毕竟只是个凡人小孩,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草贼们追上了,那大汉二货不说,一把揪起雨洗的衣襟就朝一旁的大树上撞去。
“咳!”猛烈的撞击令雨洗眼冒金星,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汉如同玩弄小鸡子一样将雨洗翻了个个,一把按在了树干上。
“妈的,胆敢蒙骗老子!你们这些仙留狗!”大汉恶狠狠的瞪着雨洗,眼中爆满了血丝。
雨洗心下一片凄凉,心说栽了,看来今日定是要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