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此时已经挤满了人,床上自然不用说,就连地板上也打满了地铺,整个寺院,除了正殿外,几乎都挤满了人。
柳杨和路夜白在寺院稍微走了走,遇到各种各样来祈福求山神的人。一对贫病交加的夫妻,一个带着面黄肌瘦的孩子的婆婆,一个走路颤巍巍的老翁……这些人很明显在生活中某一方面很需要得到改变,但又找不到别的方法,所以,就想来求山神试试。
柳杨和路夜白临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对母子。柳杨先看到了在前面跑的那个孩子,他娘在后面追他,不停的叫他慢点,不要跑。
柳杨晃晃路夜白的手,示意他看那对母子,路夜白看了那个孩子几眼,笑道:“小胖子。”
柳杨不同意:“人家哪儿 ?”
“哪都胖,脸胖的都合不住嘴了。”
柳杨想起上山的时候那孩子趴在她腿上流口水的事,这是替她记仇呢?
下山的时候,时间更完了,气温也更低了,这回不用再歇几次了,路夜白抱着柳杨一路从山上“飞”下来,而柳杨只用躲在他的胸口以免喝到凉气就行了。
路夜白领柳杨去了一家干净的农院,里面的人一看他们回来,便赶紧迎出来,躬身行礼道:“庄主,都安排好了。”
路夜白点了下头:“辛苦了,下去吧。”
柳杨不知道“安排”的什么,但猜想他们今晚应该就住这里。
只剩下两人,路夜白牵着柳杨的手,领她进屋。茅屋里只在中间的木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昏暗,随风摇摆。柳杨只觉得看到的景物都是模糊的,待走进才发现茅屋再往里是一张挂着帷帐的木床,这就是房中的所有了。
路夜白道:“只借了这里主人的这一间房,房子比较简陋,今晚就要凑合一下了。”
柳杨已经看到了床上的铺设,竟然是从车上搬下来的从路夜白家里带出来的毯子和棉被。
怎么会是凑合呢?竟然比她还细心。柳杨是真没想到今晚玩一会不去怎么办,就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她想着要是万一回不来就在马车上将就一晚,但没想到,路夜白还找到了住的地方。
“这已经很好了,那周师傅呢?”
周师傅是给他们赶车的路夜白家的人。
“他跟小师傅们一起住。”
柳杨眼睛一亮:“主持大师和寺里的师傅们都住这里?”
路夜白点头。
柳杨高兴道:“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我能不能去见见主持大师?”
“有什么不能,他一直睡的就晚。”
柳杨跟着路夜白出门没走多久就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外,路夜白敲了两下门,然后不等里面回答,直接推门而入。柳杨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也行?
事实证明这样完全可以,主持大师正在打坐,见路夜白象征性的敲门进来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倒是对柳杨忠告道:“柳施主,且不要跟路施主学这些不礼貌的行为。”
照路夜白原本的性格是不理他这话的,他们常开玩笑,但怕柳杨当真了,于是便随口解释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客套的东西?以前敲你的门,你总是不耐烦,现今反倒自己要求起来了。”
主持大师怎么不会不知道路庄主这突然的“善解人意”?不禁感叹感情真的能改变人。以前的路夜白真的是冷酷沉默寡言集于一身,十分的不讨喜,现今却竟然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这使主持大师对柳杨刮目相看。
柳杨发现主持大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路夜白挡住他的视线,对他警告一瞥,主持大师也不害怕,反倒笑得眼睛更看不见。
柳杨见两人都不说话,就怕太安静的尴尬,便想起个话题:“大师,你们都从山上下来,把寺院让出来,这……合适吗?”
她想说的是:寺院里供奉的的佛系神位,而去山上的那些人,几乎全部都是去拜山神的,但寺院里竟然还主动提供住的地方,不怕自己的信仰生气吗?
支持大师道:“神明自在心中,不拘何人何处,只要心中有佛,不管在哪里都是修行。”
柳杨不由得佩服主持大师,以前只是听说大师是得道高僧,没想到大师的境界竟然这么高。
主持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路夜白:“好久没见你,手有点痒,咱们下几盘棋吧。”
路夜白道:“你知道我从来不白干活的。”
主持大师忙道:“行行,你看看想要什么都行。”
路夜白道:“我眼下没什么想要的,把这个机会就转送给柳杨吧。”然后看向柳杨。
路夜白以为以柳杨以往的性格,肯定会要一些实用的东西,但没想到,柳杨就问了一句话:“大师,从认识开始,你有没有不关出于什么原因跟我说过谎?”
主持大师想都没想道:“说过。”
柳杨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利落就承认了?
主持回答了柳杨的话,那路夜白就要跟他下棋“偿还”了。但他这间房没有炭盆,更别说暖炉了,所以特别冷。
棋盘刚摆好,柳杨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路夜白问柳杨冷不冷,柳杨揉揉鼻尖说不冷。路夜白却不下了,起身对主持大师道:“先欠着,改天再跟你下。”
主持大师已经好一阵子没下过棋,还不容易找了个棋逢对手的,但这人还忙得很,很难有机会逮住他过过手瘾。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还要等到下一次,等不了了!
所以,主持大师表示意见道:“就下一局,你看我立即就回答柳姑娘的问题了,就算得付点好处也要先陪我下一句啊。”
路夜白道:“你这屋太冷,我们刚从山顶下来,不在家休息一会儿的话很容易生病,所以先欠着,改天补上。”
主持大师无法,于是两人迅速见了主持大师后,又回到暖烘烘的房间。
这几天与路夜白同床共枕已经有些习惯,就连一向自己睡觉睡出古怪的柳杨都渐渐开始习惯与他同床共枕:睡着前大多时间两人是各睡各的,但一觉醒来,不论是半夜还是早上,她几乎都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柳杨和路夜白面对面躺着,柳杨开始还能跟路夜白说话,但没多久就睡着了。
路夜白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悄无声息的起身去了主持大师那间房。
主持大师正自己跟自己对弈,一见路夜白出现,看了他一眼后,眼睛都不再抬一下,而是一直盯着棋盘道:“来干什么呢?不是嫌我这里冷吗?”
路夜白一向不回答他这些没营养的问题,便直接说自己的:“你知道她们灵魂互换的事?”
主持大师点头:“早知道了。”
柳杨一认清现实,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是位能知晓过去将来的神奇人物,便寻到青山上去给她找能回去的方法。
“你之前穿心说柳姑娘做梦时似乎会经常梦到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柳绿的灵魂,她因冤屈而死,死的很不甘心,便就想查清了真相便就离开。”
“也就是说,柳绿其实两个月前就死了,醒过来的不是柳绿而是柳杨姑娘,她不知道因为什么机缘巧合,灵魂来到了大月朝,但没有合适的宿主肯定是不可能醒过来的,恰巧那时柳绿姑娘被人重伤致死,柳杨姑娘便进入了她的身体。”
路夜白蹙眉道:“你说她叫柳杨?”
主持大师反问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
还真是。上次柳杨只简单的说了下她的家乡离大月朝很远,自己的事和她家里的事她几乎没说,而她真正的名字还是主持告诉他的。所以,柳杨到底想干嘛?
主持大师道:“你难得有份上天注定的好姻缘,但我想提醒你的是:你跟柳杨姑娘生活环境的差异太大了,她的很多做法在大月朝的人看来肯定很惊异,但这样的女子很吸引人,她有主见,不依附于男人,自己能定期半边天,是非常了不起的。”
“但这样的女子不是每个人都要的起的。”
就说这份凡事都想自己做好的心态,还有不愿意依附于男人的毅力,真的叫人看到就觉得可贵。但这般可贵如果是懂她的人一定会倍加珍惜,可如果不是懂她的人,恐怕便是惹麻烦的源头了。
幸运的是,柳杨遇到了懂她的、珍惜她的人。
“但是,我刚刚观察柳杨姑娘的神色,发现她的魂魄现在比较衰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出现这个问题,如果魂魄一直这样衰弱下去,那么人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魂魄衰弱?”
“是啊,从外表来看的话,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很容易就累了。”
路夜白蹙眉:这几天柳杨容易瞌睡,难道就是因为主持说的她魂魄衰弱的原因?
路夜白道:“这件事有没有办法能够解决?”
主持大师道:“魂魄的事不是生病发烧,直接对症下药就行,关键问题是,现在还不清楚引发他魂魄衰弱的原因是什么,所以还不能有针对性的想办法。”
这确实是大问题。
路夜白颜色严肃,眉头紧锁,怎么还有这回事?